“生肖文化与农耕文明：年中国?稷山第二届生肖文化学术研讨会”

田波

“后稷”一词，具有多重含义；当帝俊神话被黄帝神话取代主流地位时，“后稷”便由神话人物的名字演变为官职称谓。这个过程，与中华史上的游牧文明向农耕文明的演化，与中华民族从昆仑山所在的西域向四方开枝散叶的历史，大致同步。于是，植根于游牧文明的生肖文化，就从西域的游牧部族传播到中原的农耕部族了。周朝的男始祖“弃”，因为善于农耕，被授予“后稷”之职，司掌农耕，又称“农正”。渐渐地，后世以其官职代称其人，而把其原名丢落于尘埃。这种官职，便是神官，是以创世神话里的人物命名的。这个神话人物，便是帝俊之裔。

后稷；帝俊；神官；生肖；农耕

（马家窑人在播种）

一、稷山溯源，必说后稷

1.稷山之名

稷山县，地处山西省运城市北部，东靠新绛，西临河津，南以稷王山和闻喜、万荣接壤，北为吕梁山与乡宁相连。周朝的男始祖“弃”（因周朝为姬姓，故其全名，多认为是“姬弃”），在此树艺五谷、教民稼穑，被授予“后稷”之职，主掌农业，去世后又被奉为稷神，故称稷山。如今，山西稷山的稷王庙是中国最大的后稷祭祀场所，相传是后稷教民稼穑之地，后稷被奉为“华夏农祖”。

“稷山历史悠久，是中华民族的发祥地之一。中国农业始祖五谷之神后稷曾在此教民教稼，数千年的农耕文明的先河在这里开启，境内有全国最大祭祀后稷的庙宇－－稷王庙和稷王山、稷王塔等。相传，江山社‘稷’之‘稷’乃五谷之意，源于‘后稷’之稷。稷山，古属冀川，春秋属晋、战国属魏，北魏太和十一年（公元年）设置高凉县，公元年改称稷山县至今。”[1]

“稷王庙，系专祀农圣后稷之古建，乃为元代创建，清道光二十三年（年）重建，占地面积15.1亩。据清代道光二十三年碑文记载，原庙于道光十年失火焚尽，至道光二十三年(年)由稷山县知事李景椿倡导募捐重建。年元月由山西省人民政府[晋政发（）7号]正式公布为山西省重点文物保护单位。稷王庙‘无梁殿’，因整个建筑没有通长大梁承托而得名。此庙位于万荣县西北隅的南张乡太赵村，原庙宇宏伟壮观，颇具规模，可惜抗日战争中被日本侵略军烧毁，保存下来的仅有正殿（即无梁殿）和民国10年（）重修的舞台。稷王庙‘无梁殿’距今已有八百余年的历史，金代建筑在我省亦不多见，为省级文物保护单位。”[2]

“稷山县城步行西街北侧的稷王庙，系全国重点文物保护单位，创建于元至正五年（），清道光十六年（）被火焚毁，二十三年（）重建，占地面积平方米。庙坐北朝南，二进院落布局，中轴线建有山门、献殿、后稷楼、八卦亭、姜嫄殿，两侧建有钟楼、鼓楼。献殿面阔六间，单檐悬山顶，琉璃瓦饰，东西两面山墙嵌有巨幅石雕。正殿重檐歇山顶，面阔三间，进深三间，三踩单翘斗栱，四周回廊，殿前有四根浮雕蟠龙石柱，有石雕花柱20根，以52块雕有图案的石板构成屏形栏杆。姜嫄殿面阔三间，单檐悬山顶，筒板瓦覆顶。八卦亭为元代遗构，献殿、后稷楼、钟楼、鼓楼为清代建筑。庙内现存清代碑碣8通。献殿两侧山墙各有一石刻。其中西壁墙上是清代稷山知县李景椿为重建稷王庙撰写的《稷王庙告成因赋》七古一首。在秀雅的文词、遒劲的字体中，可以感受到这位父母官在承建了民意安放之所时的惬意。献殿的东壁上有‘稷峰叠翠……羲陵晓照、玉璧秋风’等稷山八景图。正殿前后石柱上分别雕刻一颂联：思文配乎天树八百年王业之本，率育命自帝开亿万世粒食之源；稼穑劳后躬播种功能垂百代，民人饱圣德崇隆祠宇耸千秋。东西墙壁石刻，加之正殿上石刻对联，七十六块栏杆的内容和回廊四周的二十根大石柱，组成稷王庙‘三绝’：一、精湛的石雕。其中最摄人心魄的是主楼正门前的两根蟠龙石柱。一柱为火焰熊熊，朱雀穿跃的火龙柱，一柱为云腾浪涌，鱼跃龙飞的水柱。以鬼斧神工之艺术，展示着古老中华民族龙图腾的文化内涵。二、壮美的琉璃。进入稷王庙，抬眼望各个建筑之顶而去，望见的，是一个流光溢彩的艺术世界。那铺顶的彩瓦，脊饰上的花卉、天马、神兽、人物，还有主脊两端高大的螭吻等。庙中最早的碑碣为明万历年间，碑文中没有记录该庙的创建事件；但已足以证明，明代，同样是传递后稷文明不可或缺的驿站。三、奇妙的木刻。绝就绝在其以静止的手法展示了行走的历史，以无声的笔调描绘了有声有色的世界。这是一幅灵动而有生命的立体画。画上，有手持谷穗的稷王、耕耘播种的农夫、默默辛劳的牛马、碾滚的碌碡、扬谷的扇车等，画上人物，既是昨日开启农耕文明的后稷及周部族，也是今日沿着后稷铺就的农耕文明线春播、夏管、秋收、冬藏的众百姓。因而，这幅画，与其说‘挂’在献殿前檐板上，不如说挂在一个民族信念的-上，一动，就有古今共振的乐章。同时被高高挂起的，还有一个亘古不变的话题。这就是——‘社’与‘稷’，‘土地’与‘粮食’。”[3]

“稷王的由来，传说在舜帝时期，由于他出生在稷山，稷王是后来人们的尊称。稷王小的时候也吃了很多苦，长大以后，天生热爱农业种植和生产。据传说稷王可以观察出那些地可以种植，并且知道它种植什么，而且依靠多年的经验，可以让农作物增加产量。以至于舜帝非常欣赏他，让他负责农业管理，用今天的话说，就是粮食大王的意思。”[4]

“稷山县古名‘高凉邑’，据《诗经?大雅?生民》‘唐虞时家官（姬弃）始教民稼穑’，其封号‘后稷’，后人敬称为‘稷王’。稷王崩后葬于县城南五十里之山颠，故此山命名为‘稷王山’。由此于隋开皇年间亦将‘高凉邑“更名为”稷山县’。稷王庙，系专祀农圣后稷之古建，乃为元代创建，清道光二十三年（年）重建，占地面积15.1亩。据清代道光二十三年碑文记载，原庙于道光十年失火焚尽，至道光二十三年(年)由稷山县知事李景椿倡导募捐重建。”[5]

2.后稷的含义

（1）神话人物，帝俊之裔。

“有西周之国，姬姓，食谷。有人方耕，名曰叔均。帝俊生后稷，稷降以百谷。稷之弟曰台玺，生叔均；叔均是代其父及稷播百谷，始作耕。后稷是播百谷。稷之孙曰叔均，是始作牛耕。”（《山海经》）

“槐江之山。……南望昆仑，其光熊熊，其气魂魂。西望大泽，后稷所潜也。后稷之葬，山水环之。在氐国西。流黄酆氏之国，中方三百里；有涂四方，中有山。在后稷葬西。”（《山海经》）

“有系昆之山者，有共工之台，射者不敢北射。有人衣青衣，名曰黄帝女魃。蚩尤作兵伐黄帝，黄帝乃令应龙攻之冀州之野。应龙畜水。蚩尤请风伯雨师，纵大风雨。黄帝乃下天女曰魃，雨止，遂杀蚩尤。魃不得复上，所居不雨。叔均言之帝，后置之赤水之北。叔均乃为田祖。”（《山海经》）

由以上记载，可知后稷的身世及其家族对中华农耕文明的开创之功。

（2）稷神，即谷神，与社神（土地神、神州地祇），合称社稷。

“有虞之王，烧曾薮，斩群害，以为民利，封土为社，置木为闾，民始知礼也。当是其时，民无愠恶不服，而天下化之。”（《管子》）

（3）农神，又称田祖、大田师、田畴、农祖、先农、先啬，等等。

“凡国祈年于田祖。”（《周礼》）

（4）官职称谓，属于神官，即农正、农官，等等，今称“农业部长”。

“尧之治天下也，舜为司徒……后稷为大田师。”（《淮南子》）

“当尧之时，舜为司徒……后稷为田畴。”（《说苑》）

“姬弃，厥相披颐，为尧司徒，又主播种，农植嘉禾，尧遭水灾，万民以济。故舜命曰后稷。”（《潜夫论》。《周礼》：“地官，司徒。”）

“尧遭水灾，人民泛滥，遂高而居。尧聘弃，使教民……乃拜弃为农师，封之台……后稷就国为诸侯。”（《吴越春秋》）

（5）以烈山之子“柱”等人，担任后稷之职；因此，按照华人的称谓习惯，他们很可能被下属、百姓以“后稷”相称，以示尊敬。

“稷，田正也。有烈山氏之子曰柱为稷，自夏以上祀之。周弃亦为稷，自商以来祀之。’”（《左传》）

“汤伐桀，欲迁夏社，不可，作《夏社》。乃迁烈山子柱，而以周弃代为稷祀。”（《汉书》）

“弃，周之始祖，能播百谷。汤既胜夏，废柱而以弃代之。”（《左传》杜预注）

“稷祀起源的传说始见于《国语》、《左传》，说烈山氏之子柱是夏以前稷祀的对象，后稷是商以来稷祀的对象。”[6]

（6）周朝的男始祖——姬弃。

《生民》：“厥初生民，时维姜嫄。生民如何？克禋克祀，以弗无子。履帝武敏歆，攸介攸止。载震载夙，载生载育，时维后稷。诞弥厥月，先生如达。不坼不副，无菑无害。以赫厥灵，上帝不宁。不康禋祀，居然生子。诞置之隘巷，牛羊腓字之。诞置之平林，会伐平林。诞置之寒冰，鸟覆翼之。鸟乃去矣，后稷呱矣。实覃实訏，厥声载路。诞实匍匐，克岐克嶷，以就口食。艺之荏菽，荏菽旆旆，禾役穟穟。麻麦幪幪，瓜瓞唪唪。诞后稷之穑，有相之道。茀厥丰草，种之黄茂。实方实苞，实种实褎，实发实秀，实坚实好，实颖实栗，即有邰家室。诞降嘉种，维秬维秠；维糜维芑，恒之秬秠。是获是亩，恒之糜芑。是任是负，以归肇祀。诞我祀如何？或舂或揄，或簸或蹂。释之叟叟，烝之浮浮。载谋载惟，取萧祭脂，取羝以軷。载燔载烈，以兴嗣岁。卬盛于豆，于豆于登。其香始升，上帝居歆。胡臭亶时？后稷肇祀，庶无罪悔，以迄于今。”（《诗经》）

“岐周后稷，名弃。其母有邰氏女，曰姜原。姜原为帝喾元妃。姜原出野，见巨人迹，心忻然说，欲践之，践之而身动如孕者。居期而生子，以为不祥，弃之隘巷，马牛过者皆辟不践；徙置之林中，適会山林多人，迁之；而弃渠中冰上，飞鸟以其翼覆荐之。姜原以为神，遂收养长之。初欲弃之，因名曰弃。弃为儿时，屹如巨人之志。其游戏，好种树麻、菽，麻、菽美。及为成人，遂好耕农，相地之宜，宜谷者稼穑焉，民皆法则之。帝尧闻之，举弃为农师，天下得其利，有功。帝舜曰：‘弃，黎民始饥，尔后稷播时百穀。’封弃于邰，号曰后稷，别姓姬氏。”（《史记》）

（7）姬弃去世，被奉为稷神、农神，简称“稷”，配享于社神之侧，成为社神的属神。

“昔烈山氏之有天下也，其子曰柱，能殖百谷百蔬；夏之兴也，周弃继之，故祀为稷。”（《国语》）

“禹劳天下，死而为社；后稷作稼穑，死而为稷。”（《淮南子》）

（8）稷祀，即后稷祭祀，又称“稷祠”、“郊稷”。

“自禹兴而修社祀，后稷稼穑故有稷祠。”（《史记》）

（9）与社祭并举，合称社稷，象征政权、国家、江山。

3.神官制度

神官，指以创世神话里的人物来命名的官职。这种官僚制度，属于神权制度，是中华民族宗教的体现，兴盛于神话时代，即先秦，体现了先秦文明在文化上、制度上的连续性，对秦朝到清朝的中华文化犹存影响。

广义神话，分为两种：创世神话、文学神话。原始社会的神话是最早的神话，称作原始神话，即创世神话，简称神话，又称释源神话、推原神话、狭义神话。凡是创世神话的模仿之作，由于突出了文学性而淡化了信仰性，故称次生神话、文学神话。创世神话，有三大主题：宇宙起源、万物起源、文化起源。对于神官，与文化起源神话有关。文化起源神话的主人公，称作文化英雄。“真正的文化英雄是以神话语言为传播媒介的。”[7]在帝俊神话里，后稷是开创中华农耕文明的开创者；因此，他是神话人物、文化英雄。

神官制度，创于何人，待考；但黄帝的“正命百物”却给我们提供了一个很好的例证，而黄帝正是中华起源史（大致相当于先秦史）由神话时代向信史时代过渡的关键人物。正命百物，即“成命百物”，指给事物取名。这种命名法，体现了先秦宗教对祭祀对象的取舍，具有高度的严肃性、庄重性、神圣性、稳定性，体现了古人所追求的王道仁政。所择定的祭祀对象，“皆有功烈于民者”。古人认为：“仁者讲功；无功而祀之，非仁也。”其目的，是给朝野之人树立建功立德的榜样，通过国家制定的祭祀，来潜移默化地施行教化，从而达到稳定社会、绵延国祚的政治追求。文治之妙，莫过于此，《周易》谓之“神道设教”。祭礼，是礼乐制度的关键；因此，仁政之治，必须“慎制祀以为国典”。

正命百物，见于《礼记》“黄帝正名百物，以明民共财，颛顼能修之”。“《礼记?祭法》‘疏’曰：‘黄帝正名百物者，上虽有百物而未有名，黄帝为物作名。’”[8]其完整记载，为：

“夫圣王之制祭祀也，法施于民则祀之，以死勤事则祀之，以劳定国则祀之，能御大菑则祀之，能捍大患则祀之。是故，厉山氏之有天下也，其子曰农，能殖百谷，夏之衰也，周弃继之，故祀以为稷。共工氏之霸九州也，其子曰后土，能平九州，故祀以为社。帝喾能序星辰以着众，尧能赏均刑法以义终，舜勤众事而野死，鲧鄣鸿水而殛死，禹能修鲧之功；黄帝正名百物，以明民共财，颛顼能修之；契为司徒而民成，冥勤其官而水死，汤以宽治民而除其虐，文王以文治，武王以武功，去民之菑，此皆有功烈于民者也。及夫日月星辰，民所瞻仰也；山林川谷丘陵，民所取财用也。非此族也，不在祀典。”

成命百物，见于《国语》“黄帝能成命百物，以明民共财，颛顼能修之”，这是由一只海鸟是否可以作为祭祀对象的问题引发的一段妙论，实质上是对先秦宗教如何确定祭祀对象的总结，其完整记载为：

“海鸟曰‘爰居’，止于路东门之外三日，臧文仲使国人祭之。展禽曰：‘越哉，臧孙之为政也！夫祀，国之大节也；而节，政之所成也。故慎制祀以为国典。今无故而加典，非政之宜也。夫圣王之制祀也，法施于民则祀之，以死勤事则祀之，以劳定国则祀之，能御大灾则祀之，能捍大肆患则祀之。非是族也，不在祀典。昔烈山氏之有天下也，其子曰柱，能殖百谷百蔬；夏之兴也，周弃继之，故祀以为稷。共工氏之伯九有也，其子曰后土，能平九土，故祀以为社。黄帝能成命百物，以明民共财，颛顼能修之。帝喾能序三辰以固民，尧能单均刑法以仪民，舜勤民事而野死，鲧障洪水而殛死，禹能以德修鲧之功，契为司徒而民辑，冥勤其官而水死，汤以宽治民而除其邪，稷勤百谷而山死，文王以文昭，武王去民之秽。故有虞氏禘黄帝而祖颛顼，郊尧而宗舜；夏后氏禘黄帝而祖颛顼，郊鲧而宗禹；商人禘舜而祖契，郊冥而宗汤；周人禘喾而郊稷，祖文王而宗武王；幕，能帅颛顼者也，有虞氏报焉；杼，能帅禹者也，夏后氏报焉；上甲微，能帅契者也，商人报焉；高圉、大王，能帅稷者也，周人报焉。凡禘、郊、祖宗、报，此五者，国之典祀也。加之以社稷山川之神，皆有功烈于民者也。及前哲令德之人，所以为明质也；及天之三辰，民所以瞻仰也；及地之五行，所以生殖也；禁九州名山川泽，所以出财用也。非是，不在祀典。今海鸟至，己不知而祀之，以为国典，难以为仁且智矣。夫仁者讲功，而智者处物。无功而祀之，非仁也；不知而不能问，非智也。今兹海其有灾乎？夫广川之鸟兽，恒知避其灾也。’是岁也，海多大风，冬暖。文仲闻柳下季之言，曰：‘信吾过也，季之之言不可不法也。’使书以为三策。”

如何确立祭祀对象？标准，只有一个，看其是否有功德于民。“古者，祖有功，宗有德，皆不毁之名也。王者，祖有功，宗有德。”（《旧唐书》）“古者受姓受氏以旌有功，是时人皆土著，故名宗望姓，举郡国自表，而谱系兴焉，所以推叙昭穆，使百代不得相乱也。”（《新唐书》）“自古圣王，祖有功，宗有德，更封立始祖……故《尚书》云‘七世之庙，可以观德’矣。”（《旧五代史》）“古者，祖有功，宗有德，皆先有其实而后正其名。宗庙之制，祖有功，宗有德。”（《宋史》）“神农、高辛已上，系圣帝明王及三代开国之主，皆以功及万世，泽被生民。故历代载于祀典，礼未尝废。”（《元典章》）

比如，“历正”一词，指主管天文历算的官职，《尚书》谓之“羲和”，本指《山海经》里的帝俊之妻、太阳之母。其记载为：“乃命羲和，钦若昊天，历象日月星辰，敬授民时。”（《尚书》）“东南海之外，甘水之间，有羲和之国，有女子名曰羲和，方日浴于甘渊。羲和者，帝俊之妻，生十日。”（《山海经》）日、月、星，谓之“天之三辰”。万物生长靠太阳，能生下太阳，并且是十个太阳，其“功烈”之大，何须赘言；因此，羲和是神话人物，羲和是比日月星更重要的祭祀对象，羲和之名被借用为官职之名。

《山海经》云：“有西周之国，姬姓，食谷。有人方耕，名曰叔均。帝俊生后稷，稷降以百谷。稷之弟曰台玺，生叔均；叔均是代其父及稷播百谷，始作耕。后稷是播百谷。稷之孙曰叔均，是始作牛耕。”帝俊，是“天帝”，是日月之父，昆仑山是其“下都”；因此，后稷的神性十足，百谷是他“降”下的，有点从天上带到人间的意思。至此，就不难理解关于“姬弃”的许多事：生前被授予“后稷”之职、身后又被奉祀为“后稷”之神、后世被人以“后稷”相称。

由于“稷降以百谷”，才有了“叔均是代其父及稷播百谷，始作耕”，即“始作牛耕”。瞧，比伏羲、神农、炎帝、黄帝所处的时代都还古老的时代发明的牛耕，犹存于中华大地，谁能小看后稷及其家族对中华农耕文明的开创之功呢？这就是古人所说的“有功烈于民者”。因此，以“后稷”之名，确立的官职，便是关于农业的神官。很荣幸，周朝始祖“姬弃”，曾任此官。于是，才有了山西省稷山县的得名。

二、昆仑神话，昭示族源

1.昆仑神话

族源，即民族起源。昆仑神话，是华人的族源神话，讲述中华民族的起源。帝俊神话、女娲神话，是昆仑神话的重要部分。昆仑神话，是中华文明的起点，是中华创世神话的脊干，是中华起源史的象征，是中华文脉的古根。代表中华起源史的三皇五帝[9]，多半来自昆仑山。从昆仑山出发，中华先民携带着远祖的精神行囊，在中华大地上开枝散叶，繁衍成一个民族。

地理昆仑、神话昆仑，组成了中华最坚不可摧的传统文化：①地理昆仑，又叫大昆仑，位于新疆和西藏之间，为西北-东南走向，长里，北邻塔里木盆地，南属青藏高原。②神话昆仑，是万山之祖、群山之王、万山之宗、河岳之根、宇宙山、江河之源、地之中心、帝之下都、万神殿、龙脉之根、人间天堂、不死之乡，是华人的祖林圣岳、祖林圣山、图腾圣地、图腾中心、母亲山、祖先山、发祥地、鬼山、魂山，是民族文化、民族精神、民族脊梁、民族大义的象征，是华人的信仰坐标，是中华圣山。

“东南海之外，甘水之间，有羲和之国，有女子名曰羲和，方日浴于甘渊。羲和者，帝俊之妻，生十日。有女子方浴月。帝俊妻常羲，生月十有二，此始浴之。帝俊赐羿彤弓素矰，以扶下国，羿是始去恤下地之百艰。西南四百里，曰昆仑之丘，是实惟帝之下都，神陆吾司之。……海内昆仑之虚，在西北，帝之下都。”（《山海经》）“昆仑之墟，地首也，是惟帝之下都，故其外绝以弱水之渊，又环以炎火之山。”（《搜神记》）《山海经》里的“天帝”，当指帝俊，他不仅是日月之父，还是下界许多部族的祖神。[10]昆仑山是“帝之下都”，即帝俊在人间的都城。

“昔宇宙初开之时，只有女娲兄妹二人在昆仑山，而天下未有人民，议以为夫妻，又自羞耻。兄即与其妹上昆仑山，咒曰：‘天若遣我兄二人为夫妻，而烟悉合；若不，使烟散。’于是烟即合。其妹即来就兄。”（《独异志》）这是汉文典籍对女娲成亲的最早记载，记载虽晚，内容很古，只说“女娲兄妹”，而不说“伏羲兄妹”，甚至未提其兄的名字，尚存母系社会的气息。文中的“昆仑山”表明：这个神话来自西域（自汉代以来，西域指玉门关、阳关以西，葱岭即今帕米尔高原以东，巴尔喀什湖之东、南，及新疆的广大地区），昆仑山是华人的发祥地。

20世纪60年代，新疆吐鲁番阿斯塔那的唐墓出土了排列成行的七个人形剪纸，这就是当年的人胜。吐鲁番，位于东天山的主峰博格达（蒙古语，意为灵山、圣山）峰南麓，而其上的天池，古称瑶池，据传乃西王母所居。因此，古人心目中的博格达峰即昆仑山。农历正月初七，古称人日，即人类生日，传说此日女娲造人，因此有戴胜之俗，以兹纪念。胜，又称“人胜”。《山海经》说，西王母“戴胜”，即此。“母曰华胥，履大迹于雷泽，而生庖牺（伏羲）于成纪，蛇身人首。”（《补三皇本纪》引《帝王世纪》）“伏羲生于成纪。”（《方舆纪要》引《帝王世纪》）成纪，位于今甘肃渭水流域，在昆仑山东南麓。

帝俊神话、女娲神话，无不说明，昆仑山是中华民族的发祥地。山祖昆仑，人祖先妣。女娲造人是在昆仑山上，昆仑神话是华人的族源神话；所以，华人自称“昆裔”，引申为“后嗣；子孙”，泛指中华儿女，与“华裔”同义。“统摄昆裔，辑宁殊方。”（《晋书》）“先臣蒙逊西复凉城，泽憺昆裔，芟夷群暴，清洒区夏。”（《宋书》）“回首西陲势渺茫，东迁种族几星霜？何当踏破双芒屐，却向昆仑望故乡。”（王国维：《读史》）

新疆有不少女娲神话的异文，比如：

维吾尔族神话《女天神创世》：古时，宇宙还没有日、月、星，也无大地，更无人类与家畜。在茫无边际的宇宙里只有一个女神。平时她静静地睡觉，醒后，舒展一下身体，就把整个宇宙盖住了。她睁开眼睛，宇宙一下子就亮堂了；眼睛一闭宇宙就全黑了；一打呼噜，雷声就震动整个宇宙。她很寂寞，就用力吸了一口气，把宇宙间所有的尘土和空气全吸进肚子里。尔后，又用力一吸，吐出来个又大又圆又亮的东西，飞起来挂在了东边的天上，这就是太阳；又一吐，吐出来个月亮；再一吐，吐出来个地球。女天神派神牛顶住地球，神牛无处站，只好站在天神派来的神龟身上。神牛累了，一换角便地震。女天神还要造人，便又使劲一吐，把吸进肚子里的尘土都吐了出来，这些吐出来的泥巴点点落在地上，就变成了一些又小又矮的人。这些人不会走动，也不会说话，女天神又一吐，吐出无数小昆虫，这些昆虫去推泥巴人，小人们就会跑了；女天神又给小人们的嘴里吹了一口气，小人们就会说话了。女天神把他们拉扯大，分出男女，让他们到各地去繁衍后代，就出现了今天的各族。后来，女神用此法又创造了山林、湖泊、飞禽、走兽，等等。

哈萨克族神话《迦萨甘创世》：远古，世界混沌一片，无天无地，只有创世主迦萨甘，他和人的长相差不多。他创造了天地，让原来只有圆镜般大的天和马蹄般小的地慢慢长大，并把天地做成三层：地下层、地面层、天空层。后来天地各增长成七层。他用自己的光和热创造了太阳和月亮。地总在摇晃，他便把高山当钉子钉在大青牛的犄角上。他住在天的最上层，他就是天，把日月放在中间照射大地。他为了给大地创造主人，在大地的中心栽了棵生命树。生命树长大，结出了茂密的灵魂。灵魂的形状似鸟儿，有翅会飞。这时，他用黄泥捏了一对空心小泥人，晾干后在他们肚上剜了肚脐窝。然后取来灵魂，从小泥人的嘴里吹进去，一对小泥人便欢腾雀跃起来。他们就是人类的始祖，男的名叫阿达姆阿塔，意即“人类之父”；女的名叫阿达姆阿娜，意即“人类之母”。迦萨甘创造了禽兽与花草树木，让人类繁衍后代。

新疆土著，擅长丝绸，或许具有源头性的地位，比如，维吾尔族的艾德莱斯绸是新疆享誉至今的丝绸名产，意即“扎染绸”。新疆阿斯塔那唐墓出土的伏羲女娲交尾图里，留着两撇长胡子的伏羲显然是维吾尔族的长相，而两人的服饰也有别于汉人。中华神话讲，昆仑山是人类的发祥地；因此，新疆的羲娲交尾图，与中原、西南等地出土的相比，当是最古老的，而丝绸文化的始源地，当在新疆。

有人认为，埃及文明的起源和撒哈拉大沙漠的形成，大体一致；沙漠化的压力迫使人们发展农业，并在争夺与开垦可耕地的漫长过程中，逐步培育了自己的文明。中华文明的起源，似乎类此。柯尔克孜族传说，凯姆河是人类的发源地。相传最初人类生存在一条名叫凯姆的河边，这条河养育了两岸的人类，它与人类命运息息相关。因此，人们敬重它、爱戴它。该族有“祖父是山（天山），祖母是河（凯姆河）”之说。昆仑山下的塔里木河，造就了人类文明的摇篮——塔里木盆地。

当塔里木进入人类时代时，中原大地、四川盆地恐怕还是一片汪洋。后来，塔里木被塔克拉玛干沙漠侵占。塔克拉玛干，是“死亡之海”，在古突厥语中的意思则是“古老的家园”、“沙漠下面的家园”。沙漠里数量可观的恐龙化石、高大无比的硅化木，昭示了太古时代的塔里木是何等的生机勃勃。有如此环境，才有了关于沙漠深处的大人族传说。《山海经》的帝俊神话，难道是其史影？想必，塔里木的沙漠化，迫使先民迁徙他乡；因此，才会有“氐羌东进”、“伏羲东迁”、“普米族南下”、“黄帝东征”等族源记忆；随之，生肖、春节等文化，也从西域带到了中华各地。

2.高禖信仰

周朝的发祥地，是如今的陕西省宝鸡市岐山县，姬弃诞生于此。对此，最古老的记载，是见于《诗经》的感生神话《閟宫》：“閟宫有侐，实实枚枚。赫赫姜嫄，其德不回。上帝是依，无灾无害。弥月不迟，是生后稷。降之百福。黍稷重穋，稙稺菽麦。奄有下国，俾民稼穑。有稷有黍，有稻有秬。奄有下土，缵禹之绪。”（《诗经》）

这段文字，在讲姜嫄在閟宫向高禖求子，梦想成真。可见，关于姬弃的感生神话是社祭-禖祀（高禖祭祀）的产物。社祭，即女娲祭-高禖祭。女娲是最早、最大的高禖。高禖，即媒神，若是女的则俗称“送子娘娘”。閟宫，即女娲庙-社庙；因为，事涉生殖崇拜，到了信史时代，需要遮羞，故隔绝俗世、封闭而祭，故称閟宫。由于姜嫄是后稷之母，而他们母子繁衍了建立周朝的周族；因此，周朝把姜嫄也视为高禖，配祀于女娲之旁。

“始祖者，感神灵而生，若后稷、契也……及始祖所由出，谓祭天也。”（《仪礼》郑玄注。贾《疏》：“谓祭所感帝，还以始祖配之。案：《大传》云：‘王者禖其祖之所自出，以其祖配之。’”）禖者，高禖也，司掌婚恋、子嗣。王者祭祀高禖，表示不忘祖先从哪里来；因此，以祖先配祀。可见，高禖属于祖先范畴，但超越了家族，而具有民族性。因此，祭祀高禖，有祭祖之意，既祭祀民族之祖，也祭祀家族之祖。但是，祭祖不是祭祀高禖的目的，只是前提。社祭的主题之一是高禖祭祀，即祭祀高禖，旨在祈爱、祈子。“女娲祷祠神，祈而为女媒，因置昏姻。”（《风俗通义》）女媒，即女媒神。这是女娲在向神祈祷，祈求神让她做媒神，发明婚姻。“皋禖，古祀女娲。”（《路史》）“皋禖者，人之先也。”（《路史》引束皙）皋禖，即高禖。人之先，即人类的老祖先，即始祖神。女娲造人，因此最有资格称作“人之先”，故苗族以圣母相称：“苗妇有子，祀圣母；圣母者，女娲氏也。”（《苗俗记》）所以，中华古代的“王者”奉女娲为“高禖”，认为她是“其祖之所自出”，即以女娲为中华共祖、中华公祖、民族始祖，即把女娲视为开创中华民族的中华圣母。

“高禖庙，又称高庙，位于河津市西南隅连伯村西北的黄沙岭上，距市区六公里。高禖庙供奉的是‘高禖神’，高禖神就是‘禖神’，‘禖’、‘媒’二字同音同义，但‘禖’字更体现了原始和古老的含义。高禖神也就是我们常说的‘媒人’的神格化，这个‘媒人’不是一般的‘媒人’，而是最高贵、最原始的媒人鼻祖。这位媒神是谁呢，就是传说中的中华民族的始祖——女娲。女娲是我国史前神话中最伟大的女神，是史传的‘三皇’之一。神话中的女娲，神通广大，是大地万物的缔造者，是人类的创造者；在神的世界中，她也是神的缔造者。在神话中的许多神、特别是女神中，都明显留存有女娲的痕迹。庙中供奉的姜嫄娘娘，此刻正端坐在献殿中央的八抬大轿里呢。据说此地有一古俗，每年三月十八女娲诞辰，庙会除了戏班唱戏，村社社火外，需隆重庄严地将姜嫄娘娘从庙内迎出，用八抬大轿抬着绕经各村游行散花，再行祭祀大礼。”[11]

可见，周朝王室，乃女娲之裔。传说，女娲是神龙降世；因此，风行汉朝的伏羲女娲交尾图，多被刻画成蛇身人首、龙身人头或鳞身人面的模样，而蛇，俗称“小龙”。广东汉族《女娲与海龟》讲：远古时，天熔地烂。天盖不过地，而且很低很低，整天雷火燃烧，雨水倾泻。地上洪水泛滥，山火不熄，猛兽横行。玉帝见此情形，要挑选一种生灵来主宰天下。当时，海上有一蛇族兄妹俩，在刻苦修炼。玉帝认为妹妹确实有本事，就决定由她来主宰天下，由她来造人。她就是人类的始祖女娲氏。[12]浙江省海盐县《伏羲女娲做夫妻》讲，伏羲兄妹成亲后，女娲生下一条几丈长的蛇。[13]因此，龙蛇之族，都是女娲之裔、龙的传人。

女娲造人，不止一次，包括作为洪水遗民，与伏羲再传人类，地点都在昆仑山。“高宗伐鬼方，三年克之。”（《周易》）高宗，是商王武丁的谥号。鬼方，即亡灵之所聚，即昆仑山；因此，昆仑山又称魂山，故有“魂归昆仑”之说。可见，昆仑山也是中华民族的祖坟所在。周朝，华夏族形成。汉代，以华夏族为主干，形成汉族。以汉族为主干，形成中华民族。汉族自称“龙的传人”，此为一证。

祖先崇拜，是华人的精神枢纽，是中华民族宗教的核心。《穆天子传》里的周穆王，不远万里去昆仑山，为的是寻根问祖、认祖归宗。当从新疆返回中原，为何满载而归的是昆玉？原来，昆仑崇拜、祖先崇拜是合一的，采自民族发祥地的昆玉，寄寓着祖灵的庇佑，具有通天通神之力；因此，昆玉崇拜在先秦极为兴盛，以至于，有一个“玉石时代”，有一条比丝绸之路更古老的“昆玉之路”。

三、生肖文化，源于西域

1.稷山的生肖文化

中国生肖文化研究中心，为何定在山西稷山？

“由中国民俗学会与山西省稷山县人民政府共建的中国生肖文化研究中心是中国民俗学会下属的二级专业研究机构，该中心将成为国内最高层次、最权威的生肖文化研究机构。朝戈金会长与稷山县委书记乔登州共同为研究中心揭牌，乌丙安荣誉会长与山西省非遗保护中心主任赵中悦等共同开通了‘中国生肖文化网’。”[14]

年1月11日，中国生肖文化研究中心成立大会暨中国生肖文化学术研讨会，在山西省稷山县召开。县长李亚丽，致辞：“稷山县生肖文化特征明显，十二生肖花鼓在这里已流传百余年，十二生肖面食、十二生肖剪纸等民间技艺口手相传，十二生肖也被列为市级非文化遗产保护项目。”[15]

“年3月9日，‘稷山十二生肖文化展’在县文化馆开展，展出了包括生肖泥塑、生肖剪纸、生肖螺钿、生肖花馍、生肖邮票、十二生肖花鼓头像、花钱、摆件、挂饰品等八大类型的百余幅生肖作品，吸引众多群众前来观看。此次展览活动由中国生肖研究中心指导，稷山县文化馆、稷山县民间艺术协会、河汾生肖研究会主办，展期截至3月15日。（3月13日运城日报王秀兰）”[16]

2.生肖文化的源流

氐羌是华人的主源，氐羌的根在西域。先秦，伴随着“氐羌东进”、“伏羲东迁”、“普米族南下”、“黄帝东征”等民族迁徙的浪潮，以昆仑神话为代表、包括生肖文化在内的的西域文化，便逐渐向中华大地传播开来。站在汉族的角度看，生肖文化的演变有三个阶段：西域的十二生肖→蜀山的十二相→中原的十二生肖。

（1）西域的十二生肖

“《柯尔克孜族风俗习惯》记录：‘很早以前，有个克尔克孜汗王率兵打仗。打了几年仗，有胜也有负。他想把这些战争记录下来，传给后代，作为经验和教训。但是由于无纪年法，实在无法记录。于是，他召集群臣，想创造一种纪年法，让群臣出主意。满朝文武，齐集一堂，各抒己见，纷纷献策，最后一致决定以动物名称纪年。汗王号令臣民到河边围猎，将各种动物都赶到大河边，并将它们同时赶下水，十二种动物游到了对岸，以此先后决定用这十二种动物纪年。其中老鼠小巧灵活，第一个上岸，排在首位。’自古以来，我国有不少少数民族使用十二生肖。维吾尔族：居于新疆，其生肖以鱼代龙，即辰属鱼，其余同于汉族。柯尔克孜族：居于新疆，以鼠、牛、虎、兔、鱼、蛇、马、羊、狐狸、鸡、狗、猪为生肖。”[17]

“清代赵翼《陔余丛考》认为十二生肖起于东汉，这说的是汉族地区。所以，其又有‘此本起于北俗，至汉时呼韩邪款塞入居五原，与齐民相杂，遂流传入中国’之语。汉代宣帝的时候，匈奴族内部发生分裂，其中呼韩邪单于所率一部前来汉朝，于甘露二年（前52年）‘款五原塞’，南徙至长城一带。呼韩邪单于后来到了长安，汉元帝以宫人王嫱嫁之，这便是著名的昭君出塞。此后，汉、匈民族文化交流进一步发展，十二生肖在汉族地区流传开来。《陔余丛考》说：‘陆深《春风堂随笔》谓，本起于北俗。此说较为得之。《唐书》：“黠戛斯国以十二物纪年，如岁在寅，则曰虎年。”《宋史·吐蕃传》：“仁宗遣刘涣使其国。厮啰延使者劳问，具道旧事，亦数十二辰属，曰兔年如此，马年如此。”《辍耕录》记，邱处机奏元太祖疏云：“龙儿年三月奏”，云云。顾宁人《山东考古录》亦载泰山有元碑二通，一泰定鼠儿年，一至正猴儿年。此其明证也。盖北俗初无所谓子丑寅卯之十二辰，但以鼠牛虎兔之类分纪岁时，浸寻流传于中国，遂相沿不废耳。’”[18]

（2）蜀山的十二相

“白马人在不同区域的傩祭各有异同，但统一的名称叫‘曹盖’。四川南坪白马人傩祭为跳‘十二相’，有的部落跳二十四相或三十六相。舞者手执牦牛尾，头戴木雕的以龙为首的各种鸟、兽面具，另有两位戴黑色三眼面具的大小鬼（先祖）和一位戴白马女面具的人。在十二相肃穆的祭舞空隙间，大小鬼执牦牛尾和短棍舞斗以争夺女像的舞者，后生下一对小鬼儿子。这是早年兄弟部落为争夺对婚部历史的遗痕。由于氐是从刀耕火种发展而来的农耕之部，火种的传统甚至在岷山间保留到20世纪末。所以，白马人傩祭是与火祭混同在一起的，既是祭本部先祖、黄帝伯鲧等远祖，同时也是祭祀火神先祖炎帝的共同大典。从这一意义上而言：白马人才真可谓炎黄嫡派子孙仅存的遗裔。甘肃文县白马人傩祭，在傩舞队之后，跟着一对脸上抹满锅烟的‘公母猴’及一个‘小猴子’。公猴与小猴各身披一块破毡，头从毡中所挖的孔内伸出；母猴则穿白马妇人的便装，他们是最受人们欢迎的角色。在傩队进入室内后，公母猴便在追随的人群中肆意嬉闹，说着各种鄙俗的有关生殖的笑话，逗得围观的大姑娘、小媳妇们前仰后合、乐不可支。随即在院中跳起‘人与部落的由来’。初时，公母猴相互嬉戏挑逗，公猴作出种种可笑的姿态显示自身的雄强，以博故作傲慢的母猴之青睐。终于，母猴也动情了，亲昵、交配，生下了小猴——这就是人与部落的由来。白马人祭礼中的‘大小鬼抢媳妇’，形象地记录了古代争夺对婚部族的历史。白马人傩舞《人的由来》，以猴生人寓意人的起源。四川平武白马人的跳曹盖，较之九寨沟、甘肃文县更为原始。原有的木制面具以大斧劈削而成，甚为粗犷。20世纪初，尚以真动物连皮之头骨制成。如当嘎部（白熊部）戴熊猫头，当纳部（黑熊部）戴黑熊头，一些面具上，还有双蛇扭缠三颗人头，与马王堆汉墓所出土帛画上‘巳’（蛇）方神灵相同。其在大祭山神时，尚用柴块夹捆木制刀剑献祭，众武士执刀剑作战舞，将献祭的武器（斜道帅把）送上神山。大年除夕禁火——只选派人通夜看守全寨的火种，以待新年之晨各家迎取新火。正月十三前后，集中巫师斗叉叉，预卜一年凶吉。其时杀羊祭祖先神灵，举寨大小分食胙肉。各寨间的少男少女，举行火把接力，以祭祀先祖火神炎帝及开明氏。如今黄帝、伯鲧的嫡派孑遗白马人仅万余口，分布在四川九寨沟县、平武县以及甘肃文县三县紧相邻接的深谷中与大熊猫为伍，五、六千年前黄帝时代的火祭、傩祭等等一系列先华夏文明被保存至今。九寨沟白马人的十二相，正是华夏各族各部十二生肖的源头。”[19]

上文所引的这本书，叫《蜀西岷山——寻访华夏之根》，作者“俄洛?扎嘠”，藏族，曾任九寨沟氐羌民族博物馆馆长，他在该书的第页为一幅照片作注：“四川阿坝藏族羌族自治州南坪白马人傩舞‘十二相’（即“十二属相”：鼠、牛、虎、兔、龙、蛇、马、羊、猴、鸡、狗、猪），借以驱除瘟疫。”

女娲造人，始有人类。氐羌崇拜女娲，在傩舞之中插入“十二相”、《人的由来》，岂不是在告诉大家：他们是一个感恩祖先、不会忘本的部族吗？正是通过这种年复一年、春节尤盛的傩舞，潜移默化地巩固着古老的民族意识，从而把以祖先崇拜为核心的民族宗教世代相传。

（3）中原的十二生肖

“汉族传说：当年轩辕黄帝遴选十二生肖，参赛的动物不少，其中野牛四蹄生风，跑得一牛当先。眼看就要跑到终点，哪知老鼠偷骑牛背，关键时刻来了个‘冲刺’，一跃而超前，窃取了第一名。牛也就只好坐亚望冠，屈居第二。其后依次为虎、兔、龙、蛇、马、羊、猴、鸡、狗、猪。轩辕黄帝尊重这一竞赛结果，将十二支逐一分配给它们。’”[20]

中原汉族，把女娲称为“人祖婆”，把伏羲称作“人祖爷”，而伏羲被奉为渔牧业之祖，故江南水乡正月初五要拜祖师。炎帝、黄帝，来自昆仑山，是古传的神话，又是正史的开端。承续伏羲血脉的炎黄二帝，发祥于昆仑山，后来东迁到关陇、黄土高原、中原，成为华夏之祖。蜀王蚕丛，来自被后人附会为昆仑山的岷山。如今的蜀山氐羌，来自西域，而非土著。十二地支，并非中华民族的第一套采用十二个符号的计数系统。形象化的十二生肖，当比抽象化的十二地支更早问世，因为它更简单、更质朴、更原始。所以，中原的十二生肖还有比“十二相”更早的渊源，那就是西域的十二生肖。

（马家窑人笔下的中华龙）

四、农耕起源，与之同步

1.经济类型

从主流看，人类经历了“采集-渔猎”经济、刀耕火种经济、游牧经济、农业经济、工业经济五种经济类型。人类史的绝大部分是母系社会，以“采集-渔猎”经济为主，女子采集，男子渔猎，这是最古老、最漫长的经济类型，持续了数百万年，而父系社会迄今却只有一万多年。比如，赫哲族在20世纪初才开始农耕，此前完全依靠狩猎、捕鱼谋生，春秋捕鱼，冬夏狩猎，多是在捕鱼或狩猎得不到食物或所获很少不够吃的时候，才采集野生植物作为补充。

其实，农业由采集经济时代的女性首创，后世的男性对之则有改革、光大的事可做，却无首创之功。珞巴族神话《斯金金巴巴娜达明和金尼麦包》讲：“冬去春来。秋天，草实落地，野果入土，经过寒冬，待到春天，又都发芽萌生了。达明是个细心人，她看在眼里，记在心上。以后，她把采集来的野果实收存了一些，播到地下，不多一些时候，也发芽萌生了。夏去秋来，他们有了收获。就这样，他们学会了种庄稼，发明了农业。”[21]

大地湾遗址，位于甘肃省天水市秦安县东北的五营乡邵店村，分布在葫芦河支流清水河南岸的二、三级阶地相接的缓山坡上，距天水市公里。“大地湾遗址大致可分为五期文化：前仰韶文化，仰韶文化早、中、晚期和常山下层文化，历史年代从距今年一直延续到距今年，其中距今年的目前所见我国史前时期面积最大（平方米）、工艺水平最高的房屋建筑，是多间复合式建筑，布局规整、中轴对称、前后呼应、主次分明，开创了后世宫殿建筑的先河，一期出土的炭化稷标本不仅将我国北方旱作农业的起源时间上推了年，而且表明北方最早种植的粮食品种为‘稷’，然后才是粟的推广，而此前国内考古发现的北方农作物标本大多是粟，时间距今年左右。内蒙古敖汉旗兴隆沟遗址是迄今所知我国年代最早的村落遗址中保存最好、规模最大的一处中华原始村落遗址，距今约年，有着明显的规划，远远超过半坡遗址。所以有学者认为，它们的发现说明，中华民族文明史还要从年前向更久远的年代延伸。”[22]

稷，号为“百谷之主”、“五谷之长”。“稷者，五谷之长。五谷众多，不可遍祭，故立稷而祭之。”（《风俗通义》）“稷，五谷之总名。”（《广韵》）“八谷：①八种谷物。《小学绀珠》引《本草》：‘黍、稷、稻、梁、禾、麻、菽、麦。’②星名。《晋书》：‘五车五星其西八星曰八谷，主候岁八谷。’《宋史》：‘八谷八星在华盖西，五车北。武密曰：“主候岁丰俭，一稻，二黍，三大麦，四小麦，五大豆，六小豆，七粟，八麻。”’”（《辞海》年版）“百谷：谷类的总称。《书》：‘汝后稷，播时百谷。’”（《辞海》年版）

因此，稷的耕种，对于农耕文明的演变而言，很有代表性。根据近代以来的主流说法，黄帝时代处于母系社会向父系社会过渡的阶段，迄今年左右；形容中国历史的口头禅“上下五千年”，由此而来。因此，大地湾遗址、内蒙古敖汉旗兴隆沟遗址，所对应的社会形态，更接近于母系社会。

渔猎发达，促进了动物驯养。原始的“采集-渔猎”是靠天吃饭，收获没保障。家禽家畜能提供较稳定的食物、皮毛等生活来源，意味着靠勤劳和智慧能养活自己，不再靠天吃饭。禽畜的起源，主要有：①渔猎时，把一些幼仔圈养起来，繁殖成禽畜。②为了祭祀，比如腊祭本指年终之际猎取野兽祭祀百神，祭祀的前需要把动物圈养起来。“古者天子诸侯必有养兽之官，及岁时，斋戒沐浴而躬朝之，牺牷祭牲，必于是取之，敬之至也。”（《礼记》）宋?陆游诗：“岁猪鸣屋角，傩鼓转街头。”（自注：“蜀人豢猪于阑，腊中供祭，叫岁猪。”）③俗话说“养猪为过年，养鸡为换钱”。④特意驯养。“蚕丛氏教人养蚕，作金蚕数千头，每岁之首，出金头蚕，以给民一蚕，民所养之蚕必繁孳，罢即归蚕于王。巡境内，所止之处，民则成市。”（《仙传拾遗》）

伏羲，被渔牧业奉为祖师爷。典籍说，伏羲“作网罟”，教民渔猎。“庖羲氏之世，天下多兽，故教民以猎。”（《尸子》）“宓羲之世，天下多兽，故教以猎。”（《尸子》）民国，农历十月十五是江南的渔会节，祭伏羲，祈风信。捕鱼为业的人，以网罟的发明作为渔业之开端。这些，正是氐羌居于山林、以狩猎为主要生计的反映。所以，后世将那时定为渔猎时代，这与伏羲氏以“林中之王”虎为图腾相吻合。伏羲来自昆仑山，东迁时将畜牧业带到了中原大地，远播四方。由于畜牧业的发达，才有了“六畜”等说法。所以，昆仑山是中华畜牧业的起源地。

六畜，即十二生肖里的马、牛、羊、猪、狗、鸡。女娲造万物，先造六畜，后造人；可见，六畜之重要。“《民间文学》年第1期《女娲造六畜》略云：女娲造万物，先造六畜，后造人。初时天为一团浑沌，地为一堆泥。女娲掺水盘泥作游戏。首日摔出一鸡，鸡叫天门开，日月星辰齐出。此日摔出一狗，狗奔地门启，乃别东南西北四方。三日摔出一猪，猪为家中宝，无豕不成家。四日摔出一羊，以羊祭天，天神赐福。五日摔出一牛，六日摔出一马。马牛羊，豕犬鸡，合为六畜，圈之六日而俱驯。六畜无人管理，鸡飞狗跳，牛斗马踢。女娲于第七日造人，为六畜之主，叫主人。令鸡司晨，狗守户，牛耕田，马拉车，羊上山，猪满圈，六畜兴旺，五谷丰登。女娲造人时，系以泥拌水，手捏而成，唾之吹之，故人特聪颖灵巧，号为万物之灵。”[23]

至今，“六畜”仍是常用词，说明在十二生肖在创制时禽畜业已成熟，从而才有“六畜”之类的说法；有六畜之说，才有汉族十二生肖的定型。昆仑山下，当是中华禽畜业的起源地。伏羲发明网罟，边种地，边打鱼；因此，伏羲被尊为渔猎业的祖师。狩猎是畜牧业的开端，因此伏羲又是畜牧业的祖师爷。伏羲来自昆仑山，东迁中原，定都于陈（今河南淮阳）。因此，生肖文化当是汉族的祖先从西域带入中原的。

2.古汉语

关于生肖所涉及的动物，在许多古汉语的词汇中，时常提到，由此可以看到生肖文化、农耕文明之间，有着何等密切的关系，比如：

《现代汉语词典》：“三牲：旧时用于祭祀的牛、羊、猪。”《新华词典》：“古指祭祀用的牛、羊、猪。后也有以猪、鸡、鱼为三牲的，称之为小三牲。”

《礼记》：“三牲之俎。”古代帝王、诸侯祭祀社稷时，牛、羊、豕三牲全备为“太牢”，亦作“大牢”，为最高祭礼。少牢，指豕、羊。牛、羊。古代，有“祭女娲，用太牢”之说。

《辞海》：“五牲：①《左传》：‘五牲不相为用。’杜预注：‘五牲，牛、羊、豕、犬、鸡。’②《左传》：‘为六畜五牲三牺。’杜预注：‘麋、鹿、麏、狼、兔。’③孔颖达疏引服虔曰：‘五牲，麏、鹿、熊、狼、野豕。’”

《辞海》：“六畜：指马、牛、羊、猪、狗、鸡六种家畜。《韩非子》：‘务于畜养之理，察于土地之宜，六畜遂，五谷殖，则入多。’”《现代汉语》：“六畜：指猪、牛、羊、马、鸡、狗。”《新华词典》：“六畜：六种家畜。指马、牛、羊、猪、狗、鸡。”

“供祭是过“年”，为了过个“早”年，刚交子时（半夜）或更早点，便竞相放鞭炮迎新年，老年人净手，发年纸祭天，祝愿一年发福发财。所谓供祭，就是点烛、烧香、摆洒、上供(摆供品)、磕头等。祭祀包括祭神和祭祖。祭神主要是祭天地，在院中主堂屋左侧香台上，搭天地棚子，棚周围插青竹竿数枝，以寓意‘竹报平安’。供桌上（即香台上）摆三牲（猪、牛、羊)、果供（糕点、馍馍、红菠菜)，同时祭灶神。祭祀神祉后，便开始祭祖先，一般在主堂屋内，设祖先位牌，桌上摆猪头三牲、香烛、纸杩，一些官宦、富豪之家，家中设有宗祠(家庙)，祭品除摆猪头三牲、香烛、纸杩，还要更专盛。”[24]

畜养即饲养，畜牧指大量地饲养禽畜，畜产是畜牧业产品的统称。畜是蓄的字根；蓄的草字头表示以六畜为象征的财富要用草帘、草苫、草席等物遮盖起来，以防损坏，以利积攒。因此，“蓄”即储蓄，指积存财富。六畜是养在家里的活财；所以，春联以“六畜兴旺”、“五谷丰登”对举。最早的财富观念，跟生活资料的获得有关，这是人的基本需要；而禽畜可以无限地繁殖，拥有禽畜便拥有财富。猪，古称豕，是畜禽的代表，是财富的象征。屋下有猪，便是会意字“家”；俗话说：“猪为家中宝，无豕不成家。”当代中国，源于巢居时代的干栏民居，仍有上面住人、下面养禽畜之俗。民谚：“农家第一宝，六畜挤满槽”、“养猪养羊，有肉有粮”、“种田有了牛，丰收不用愁”、“一个牲口一个家，全凭牲口种庄稼”、“勤耕作，田丰收；牲口多，家兴旺”……

农耕离不开水，因此有涉及生肖文化的祈雨传统，比如：

“祈雨：云南傈僳族祈雨抗旱的巫术。碧江第五区傈僳族有以下几种：（1）用竹片或木条编成一个方块，涂上泥巴，由十二生肖中属龙的人在上面燃火一堆，将它放入龙潭或江中，如烈火为江水冲灭，即认为天将下雨。（2）用毒药毒死江中的扁头鱼，认为能使天降雨。（3）还用弩弓射入龙潭，认为可触动龙神，使天下雨。”[25]

“乌羊是猪的别称，《宋稗类钞》有载。据说，一位修水利的古人，在开挖河渠时，变化为一只大猪，奋力当先。为此，当地人称猪为‘乌羊’，纪年那位先人。猪长喙，善拱掘，在人们想象中成了开河挖渠的生力军。猪与治水工程的联系，应当说还有亥属水的缘故。‘见豕负涂’，闻一多考证为是雨象。古时，筑土堵水叫‘偃猪’。《周礼》‘以潴畜水’，注曰：‘偃猪者，畜流水之陂也。’”[26]

“亥之属：肥猪拱门。猪同马、羊、鸡、犬共为‘六畜’，自古与人类生活有着密切的关系。在原始父系氏族公社时期，猪是可以夸耀的财富标志。猪头骨或下颚骨被作为财产的象征，用做随葬品，在甘肃临夏大河庄的墓葬中，有用十六块、三十六块猪骨陪葬的。汉字‘家’，部首象征房屋，下部是个豕。对此解说纷纭，其中一说即是：房屋加豕（代表财富）等于家。《渊鉴类函》：‘猪入门，百福臻。’千百年来，民众的祈福心理，又使那肥肥的猪背脊驮上个聚宝盆。这便是肥猪拱门的传统民间美术题材，年画、剪纸、刺绣等世代因袭的画图。《半坡仰韶文化纵横谈》一书引用的材料说：解放前，在云南宁蒗县永宁区温泉乡的纳西族有种习俗，凡男孩长到十三岁时要举行穿裤子礼，女孩子十三岁时则举行穿裙子礼，这实际上是做为成年的标志。举行这种仪式的男女，要脚踏在粮食和猪膘上，寓意丰衣足食。”[27]

老百姓，以年猪为最重要的年货；杀年猪，标志过年，主要有祭祀、过年做菜、做腊肉、送礼等用途。“人死为鬼，鬼死为聻。”（《聊斋志异》）“鬼有所归，乃不为厉。”（《春秋传》）归，就是归属；厉，即厉鬼，为作祟为害。所以，人去世后，要祭祀。过年祭祖，祭祀的是“人鬼”，即去世的人；所以，巴蜀把用以祭祖的（年）猪称为“乌鬼”。“猪有别名叫‘乌鬼’。杜甫《戏作俳谐体遣闷二首》之一：‘家家养乌鬼，顿顿食黄鱼。’宋代《漫叟诗话》：‘川人嗜此肉，家家养猪，杜诗谓“家家养乌鬼”，是也。每呼猪则作“乌鬼”声，故号猪为乌鬼。’宋代《懒真子录》：‘乌鬼，猪也。峡中人家多事鬼，家养一猪，非祭鬼不用，故于猪群中特呼“乌鬼”以别之。’”[28]

3.祈子

农耕文明，是劳动密集型经济，人丁兴旺则庄稼繁盛；所以，就有了生肖祈子之俗，相信多子多福。一些地方，婚礼上剪个“骑鸡娃娃”则是祝福新婚夫妇生活和谐，早生贵子。春节的十二生肖剪纸，多为代代传承，约定俗成。在构图形式上有“全家福”式的，有单幅的，也有两种生肖双双入图的，最常见的是“蛇盘兔”，古话说：“蛇盘兔，自然富。”剪个“蛇盘兔”贴在窗棂或门上，表达了人们对美好生活的向往和祝福。

“写春联是男人们的事；剪窗花是女人们的活。陕北的信天游唱得好：‘一看窗子二看帘，再看媳妇蛮不蛮。’窗花所以在女性中被创造出来并得以流行，缘于中国人是讲究人情味的人种，中国人是最看重血缘关系的民族。人之为人，无不期待着在自己本命年的日子里，能够得到一张属于自己的生肖窗花。毕竟本命年十二年才一遇呀。人的一生能有几个本命年！‘蛇盘兔’这种原本主要流行于陕、晋、京、豫等北方地区的窗花母题，也许将成为癸巳年更多乡村剪纸艺术家们的首选。蛇成为一定的部落、族群（黄帝时代的“十二姓”中或有“蛇族”）等崇拜的祖先和神物，认为蛇与部落、族群之间是有血缘关系，即成为部落、族群、氏族等的图腾。考古发掘出土的汉代以前的文物上的人文始祖伏羲和女娲，其造型就是人首蛇身。民谣说：‘蛇盘兔，必定福。’意在向属蛇的和属兔的人的婚姻祝福。山西的民谣说：‘蛇盘兔，必定富。’洛阳的民谣说：‘贴上蛇盘兔，种下摇钱树。’明代叶盛在其《水东日记》的‘藏地蛇盘兔’一节，记述了燕地之居庸关、昌平一带在选择葬地时有以‘蛇盘兔’验之的习俗：‘居庸以北，俗择葬地以验蛇盘兔为上，昌平侯杨洪赤城葬母处亦然。意者，地气温暖，二物皆穴焉。偶相值而相持，亦适然耳。昧者至争地盗葬，讦讼连年，惑哉！’”[29]

五、生肖纪时，指导农耕

1.生肖纪时

生肖纪时、干支纪时，是农历的重要部分；农历的得名，源于其主要功用是指导农耕。地支有十二个，故称“十二地支”，即：子、丑、寅、卯、辰、巳、午、未、申、酉、戌、亥。十二动物、十二地支，两两相配，便是十二生肖：子鼠、丑牛、寅虎、卯兔、辰龙、巳蛇、午马、未羊、申猴、酉鸡、戌狗、亥猪。

“信奉伊斯兰教的新疆维吾尔族很早就使用阿拉伯历法，但也有以十二属配十二支的习惯。清代肖雄《西江杂述诗》记：‘回国纪元以三百六十日为一岁，岁分十二月，配以地支，不知天干。地支亦论所属，辰则属鱼，余与中国同。’维吾尔人的前身是突厥人。该材料说，维吾尔族以十二属相纪月，辰的属相不是龙而是鱼。以鱼代龙的生肖系统，在柯尔克孜族的十二生肖纪年中可见到。新疆柯尔克孜族是历史上最古老的突厥民族之一，也是突厥民族中最早运用日、月、季、年历法的民族。柯尔克孜人以十二生肖纪年，十二生肖的排列顺序是：鼠、牛、虎、兔、蛇、马、羊、狐狸、鸡、狗、猪。这种纪年法，至今使用，他们以此推算本民族的传统节日诺鲁孜节。他们用十二生肖为孩子计算年龄，为孩子取名也常表现生年属相。新疆哈萨克族使用十二生肖纪年。”[30]

“民族学家刘尧汉，说：‘彝族十月历计量时间的方法与一般的历法迥然不同。它纪日不按一、二、三、四等序数纪日（如初一、初二、初三或一日、二日、三日……二十九日、三十日），而是用虎、兔、龙……鼠、牛等十二属相（或称“十二肖兽”）轮回纪日（昨天属虎，今天属兔，明天属龙……）。它把十二属相经三次轮回即三十六日，作为一个‘时节’或‘时段’，三十次轮回即十个‘时段’共三百六十日为一年，每十个时段终结之后，另加五至六日为‘过年日’；之后，新年伊始。新、旧两年之间的‘过年日’，通常是五日；每隔三年即到第四年，增一闰日，则此年‘过年日’为六日。这种历法把一年划分为十个‘时段’，每个‘时段’三十六日。’（《中国文明源头新探——道教与彝族虎宇宙观》）”[31]

“最早的彝历是一种太阳历。设一年为天，每年10个月，每月36天，以十二生肖循环纪日，即每月有3个生肖周，每年有30个生肖周。余下的5-6天作为过年的日子。一年设冬、夏两个新年，分别称作大年、小年。大年称为星回节，大致在汉历的十二月份；小年叫火把节，大致在汉历的六月份。星回节距火把节总是平年天，闰年为天。无大小月之分，月、日的安排与月相无关。十月历不仅彝族使用，而且西南彝语支各少数民族也都在使用，例如傈僳族、纳西族、白族等少数民族的古历著作中都保留有十月历的痕迹。彝族自古以来一直使用十月历，直到明清以后，受汉文化的影响，才逐渐改用农历。现在的彝历平年12个月，闰年13个月，属于阴阳历，置闰方法与汉历没有区别，但它不是以干支而是用十二生肖纪年、纪月、纪日、纪时的。”[32]

2.春节祈年

俗信，生肖皆有正能量，比如：寅虎能生威，未羊能开泰，酉鸡能有吉，戍狗能旺财，亥猪能送福。春节，俗称过年。过年的主题之一，便是为新年祈福，希望新年大丰收，故称“祈年”。

一年之计在于春，正月初一是岁首。国以农为本，民以食为天。岁首占卜，预知旱涝丰歉，好早做应对。比如，根据农历来预测新年是“几龙治水”，是看这一年正月第一个地支“辰”日在第几日。在正月初三，就叫“三龙治水”；在初五，就叫“五龙治水”，依此类推。并非龙越多越好；因此，民谚有“龙多不下雨”之说。

“黄历上大多印有十二生肖，还印有‘几牛耕田’、‘几龙治水’之类。每年的第一个丑日在正月初几，就是几牛耕田；第一个辰日在正月初几，就是几龙治水。几条龙治水才是好年景呢？旧时传说，治水之龙越多，雨量越小；龙数越少，雨量越大——这真有点‘人多捣瞎乱，鸡多不下蛋’的意思。《鸡肋编》说：‘历日中治水龙数，乃自元日之后，逢辰为支，即是。得寅、卯在六日，为丰年之兆。’据该书讲，言此者是个对算命术有研究的人。按其所言，寅、卯在六日为丰年之兆；那么，逢辰之日则在八日或七日，这就等于说‘八龙治水’或‘七龙治水’是降雨量适中的年份。地支十有二，治水之龙可以多得超过十条。另有一种讲法，说这样的年头会有洪涝。清代学者俞樾《乐府体四章记江浙大水》描绘出洪水泛滥、大地汪洋的水灾景象，将其归咎于‘正月十一日遇辰，为十一龙治水，主水灾’。”[33]

“年12月21日-灯四周分别捏一至十二个摺，象征十二个月；并按全家人生肖，用面蒸“属”。晚上，每一灯、属均点蜡烛（或点食油棉捻），看灯花，卜旱涝丰歉。在大门外挂彩灯，...”[34]

“农历正月二十五为‘填仓节’，粮商米贩祭‘仓神’。仓神为老鼠。《燕京旧俗志》：‘大耗星君，所以配享此君者，传系掌管仓中之耗子。’‘填仓节’当晚不许点灯，据说是这夜老鼠嫁女。所谓‘老鼠嫁女日’各地日期并不划一，有的地方说是十二月初三，有的地方说是正月初七。浙江金华一带，旧时以二月初二为‘老鼠嫁女日’。这一天，家家炒黄豆，拌以红糖，撒于屋隅。”[35]

“陕西一些地方，民间将为老人庆祝生日称为‘赶牛王会’。与牛何干？原来，人们认为十二生肖牛名列前茅，牛耕田犁地，出力建功，正如老年人为家庭含辛茹苦做贡献。由此，以‘赶牛王会’称谓为老人祝寿，含着尊敬之意。民心如秤，这便是牛在人们心目中的分量。湖北南漳、长阳一带，谓农历八月十五为牛王生辰。这日诵经，以祈耕牛健、农事顺。诵经要在卯时。卯属兔。卯时诵经，为了取‘兔’与‘透’的谐音，寄予将经诵透的意思。礼牛王之外，还有广东民间的过牛年风俗。清代屈大均《广东新语》说：‘韶州十月朔日，农家大酺，为米糍相馈，以大糍粘牛角上，曰牛年。牛照水影而喜。是日，牛不穿绳，谓放闲。’牛的功劳大，值得人们为其过节；牛的辛劳多，人要奖它个逍遥自在的‘放闲’日。这以德报德之中，包含着农人对老黄牛的理解。”[36]

“狗，一名黄羊。见于《古今注》。古代有十二月初八以黄狗祭祀灶神的习俗。其源于《后汉书》：‘宣帝时，阴子方者，至孝有仁恩。腊日晨炊，见灶神形见，子方再拜受庆。家有黄狗，因以祀之。自是以后，暴至巨富，田有七百余顷……至识三世遂繁昌，故后常以腊日祀灶，而荐黄羊焉。’此俗宋朝时仍兴，《荆楚岁时记》说：‘二十三祭灶，以黄犬祭之，谓之黄羊。’清代《燕京岁时记》说：‘二十三祭灶，古用黄羊，近闻内廷尚用之，民间不见用也。民间祭灶惟用南糖、关东糖、糖饼及清水草豆而已。’原来，腊月二十三民间以糖瓜祭灶的风俗，还有黄犬祭灶的老话在先呢。”[37]

“山东荣成一带乡村，流传着正月十五捏生肖的风俗，当地人称之为捏属。每年农历正月十五，乡镇居民家家和面，户户捏属，，捏制之时，欢声笑语，一派节日气氛。荣成捏属，做工考究。面料要用大豆磨成的细面，豆面油性大，再经过精心调和，可塑性强，可任随捏制。这种豆面色泽鲜亮，容易晾干定型。所捏生肖动物，或立或卧，或奔或飞，小巧玲珑，形象生动。捏属作品的眼睛要选择各色种子粒充当，以此象征五谷。生肖动物背上还要捏出一个小碗，制成后，盛油装灯捻儿，便可点燃。至于小碗的形状，马和猪要捏成元宝形状的碗，叫做‘金驹银猪驮宝来’。其他生肖则捏成十二花瓣式的碗，十二花瓣象征十二个月。荣成捏属，年代已久，流传又广，造就了许多面塑能手，那里王连乡方家村林桂莲大娘的捏属作品，被中国美术馆收藏。”[38]

“对联是中华文化的一枝奇葩，永不凋零。它同春节的结合，形成春联，成为雅俗共赏的岁时文化。十二种生肖都可入春联，为岁首新春增添喜庆气氛。如：‘寅时春日晓；虎岁国运昌’、‘辰居其所众星拱；龙腾于天万国欢’、‘酉生丰稔岁；鸡报艳阳春’。另有一类春联，巧嵌生肖，表现岁序更迭、辞旧迎新。如：‘虎去犹存猛劲；兔来更显奇才’，兔年来；‘龙腾丰稔岁；蛇舞吉庆年’，蛇年到；‘金鸡司晨日月照华夏；义犬守夜升平固乾坤’，狗年送走鸡年。有些春联用谐音字，如：羊年春联‘阳春回大地；瑞雪兆丰年’，阳、羊谐音；猪年春联‘花开春富贵；竹报岁平安’，竹、猪谐音。”[39]

3.中华之治，以农为本

“祀帝于郊，配以后稷，天子之礼也。”（《礼记》）

“社，祭社也；稷，祭稷也；郊者，并百王于上天而祭祀之也。”（《荀子》）

“汉文帝制曰：‘农，天下之本，遂开籍田，朕躬耕，以给宗庙粢盛。”（《通典》）

“社稷者，土谷之神，句龙、后稷以配食也。”（《通典》郑玄注）

“‘社稷’受到如此的礼遇，因为他已经演变为封建国家的保护神。‘社’是有土有国的象征，‘稷’是有谷有年的象征，国以农为本，民以食为天，有粮则民安，无粮则国危。要想有土有国必须有谷有年，而‘社稷’作为疆土、丰收的象征和保护神，受到最高礼仪祭奠也就不难理解了。”[40]

（山西省稷山县稷王庙的龙头，被祈福者摸得油光闪亮）

注释：

[1]稷山概况-稷山县政府公众信息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