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本文字，图片70张，阅读需要20分钟以上 《读碑窠石图》五代宋初李成 ：努力读懂一块石头、一个书家、几位古人…… 作者：二马头陀（冯华） 摘要：那个链接了大唐杰出书家、知名诗人和玄宗名臣朋友圈的严仁同志走了，却留给今人一份“盲盒”般的礼物…… 一、前方高能： 张旭亲笔，重现人间 公元年1月，北风凛冽，寒气逼人。偃师商城东北角附近。 为配合工程建设，洛阳市文物工作队和偃师县文管会正在这里进行文物钻探。考古人员发现了数座古墓，其中一座标号为M2的唐墓，十分特殊。 严仁墓发掘报告 它的墓室和墓道分别将一座汉墓的前室和墓室打破，墓内被盗严重，随葬品只剩一个瓦罐的盖子。此墓因早期被盗，封门已被破坏。但在封门处发现了一方墓志。从墓志看，墓主名严仁，余杭郡人，大约活动于天授元年至天宝元年之间。最引人瞩目的是，墓志末尾赫然署款：“前邓州内乡县令吴郡张万顷撰、吴郡张旭书”。 张万顷是盛唐诗人，《全唐诗》有录。张旭是“草圣”，名彪书史。 这意味着，唐代大书家张旭亲笔书丹的楷书墓志，在多年后赫然出土，重现人间。 在书法人看来，这份名为《唐故绛州龙门县尉严府君墓志铭》（以下简称《严仁墓志》）的墓志铭，其第一价值，当然是书法价值。大唐张旭的真迹存世寥寥，这份墓志在埋藏于地下多年后出土，自然弥足珍贵。 二、历史的遗憾： 名高天下，真迹罕见 在此之前，张旭虽名高天下，但流传人间的作品，仅有三件。虽都赫赫有名，又皆存有遗憾。 1.一件是墨迹本《古诗四帖》，传张旭书。作者历来存有争议，最新的研究已基本排除张旭的可能。 此帖最早为北宋内府所藏，靖康之乱后散入民间，南宋为贾似道藏，明代归华夏真赏斋，后又归项元汴。 这件草书杰作，并无署款。 关于作者，北宋《宣和书谱》将其定为南朝谢灵运书。直到董其昌，才据草书风格推定为张旭作品，但并无明证。 启功先生运用避讳学知识，认为《古诗四帖》中把庾信诗句“北阙临玄水”中的“临玄”书作“临丹”，是为了避赵宋皇室始祖赵玄朗之讳，故断定“此卷狂草，盖大中祥符以后之笔耳。”（启功《旧题张旭草书古诗帖辨》，见《启功丛稿论文卷》） 今人吴斌先生则认为，启功先生的避讳说并不合理，“丹水”实有其水，“丹”字不是避讳。同时提出：《古诗四帖》实非张旭所书，其真正作者，乃是五代时期的草书名家释彦修。 具体论证可参看相关链接： 吴斌：《古诗四帖》与五代彦修（上） 吴斌：《古诗四帖》与五代彦修（下） 释彦修作品 释彦修作品与古诗四帖对比图 2.张旭还有一件草书刻本《肚痛帖》传世，可惜残缺不全。 从文字内容看，这是一件张旭的手札，但是话没有说完。可见不是全文，是个残卷。 张旭另有《断千文》，存疑，此处不赘述。 3.第三件是楷书名作《郎官石柱记》，但原石久佚无存。 《郎官石柱记》原石久佚，传世仅有王世贞旧藏的所谓“宋拓孤本”。此石在宋时已有刻本传播，明董其昌曾刻入《戏鸿堂帖》。原石没有了，我们所见到的拓本，也不一定是原拓，有可能是后世的刻本。 虽然如此，《郎官石柱记》，仍然是此前张旭最重要的楷书作品。字体取法二王晋楷、及唐虞世南等人，散淡闲雅，雍容自在。《宣和书谱》说：“其名本以颠草，而至于小楷行草又不减草字之妙，其草字虽然奇怪百出，而求其源流，无一点画不该规矩者。”历来评者甚多，其中推苏轼的评价最为精当：“作字简远，如晋宋人。” 比较本次出土的《严仁墓志》，一望而知，其书风格《郎官石柱记》如出一辙。 考察其书写时间，《郎官石柱记》唐开元二十九年(公元年)立，《严仁墓志》唐天宝元年(公元年)书，时间相接，书法风格一脉相承。 4.《严仁墓志》是现存最可靠的张旭真迹！ 《严仁墓志》是妥妥的考古出土真品，大唐张旭最可靠的真迹。 此志一出，存有争议的《古诗四帖》、文字残缺不全的《肚痛帖》、非原石而为刻本的《郎官石柱记》拓本，都将相形见绌。 如此一比，《严仁墓志》，不香吗？ 三、好奇心日报： 逐句死磕，如同狄仁杰探案 疫中无事，百无聊赖。比来受嵩阳薛公蛊惑，笔者也迷上了读碑志。每日查典故，释文辞，解义理。忙于其中，不亦乐乎。 校读《严仁墓志》过程中，笔者与《严仁墓志》相关出版物、论文、网上资料等对照，发现存在两个问题： 1.释读文字讹误较多。 一些印有此志的公开出版物（如《新出唐墓志百种》西泠印社出版社年第一版），释文存在明显的释读错误；一些论文（如《大唐故严府君墓志铭考略》）中的释文注解，错讹不少；网站上的电子版资料，也存在一些讹误。按说，一个新出土墓志，没有漫漶，字字明确，又是楷书（如草书不好释读可以理解），似不应该有这种错误。这是笔者的第一个不解之处。 2.注释翻译付之阙如。 限于目力，笔者尚没有找到对《严仁墓志》全文进行详细注释和白话翻译的文章或资料，说明我们至今缺少对该墓志具体内容的细致研究，为什么没有人做这种工作呢？这是笔者的第二个不解之处。 或许是大家都比较忙，没有工夫坐这种冷板凳吧。 笔者不揣愚陋，决心对《严仁墓志》全文进行详细注释和白话翻译，以弥补以上两个遗憾。 逐字逐句地死磕，如同历险。 对自己既是考验，也是提高。 困难在于，中古时代的文言，与今天相去甚远，颇有隔膜。当时人习用的词汇，今天我们已不知所云。当时人共知的典故，我们今天已完全失去了理解的知识基础。在注释解读的过程中，我深深感到，弄懂那些典故，首先需要熟悉先秦元典和汉魏六朝的典籍。然而，这些内容，正是我们当代一般知识分子阅读视阈的普遍缺憾。当代人即使阅读文言，也多以宋明为主，对早期典籍阅读的缺失，影响了我们对传统理解的深度。 严格来说，如果没有读过先秦元典和汉魏六朝的基本典籍，我们甚至称不上一个基本合格的中国式的知识分子。我为此感到羞愧。 乐趣在于，对一些存疑词句意义的求解，其大胆假设和小心求证，爬罗剔抉的过程，正如同大唐狄公的探案与历险，一旦求出正解，前疑冰释，旧惑尽消。那种快乐，会让人上瘾，欲罢不能，唯从事其中者知之。 那么，下面，就让我们通过张旭的笔迹，一起进入大唐才俊严仁的生命世界。 四、精读严仁其人： 看点+原文+白话译文+词语注释 说明：对严仁墓志的精读，从每张墓志原图书法开始，之后分别有“看点提示+墓志原文+白话译文+词语注释”等环节。对细节不感兴趣的朋友，可直接阅读“白话翻译”部分，了解大意即可。后面还有新的内容。 《严仁墓志》图1 （看点）严仁：绛州龙门县副县长兼公安局局长↓ ●唐故绛州龙门县尉严府君墓志铭（并序） 严仁同志生前任绛州龙门县副县长兼公安局局长，是当地政法战线的主要领导者和实践者，为守护一方平安做出了重要贡献，为建设“平安龙门”立下了卓越功勋。 北周武成二年()置，辖境相当于今山西河津、稷山、新绛、曲沃、绛县、翼城等县地。 北魏太平真君七年()置，“因龙门山为名”(《元和郡县志》)，属高凉郡。治所在今山西河津市西。唐属绛州。 官名。县级行政机构佐官，掌一县军事，逐捕盗贼，维持治安。 汉太守自辟僚属如公府，因称太守为府君，汉碑多有之。唐以后不论爵秩，子孙尊其先人，皆称府君。 （看点）严仁系出名门，是西汉学者严君平的后代↓ ●君讳仁，字明，余杭郡人。 严仁同志名仁，字明，是浙江余杭人。 墓志的开头，一般交待名、字、籍贯，这是常规套路。 勘误：有论文将其断句为“字明馀”，误。 古人的名和字，一般是有关联的互证，其意或者相同、或者相反、或相关。笔者认为，严仁的名、字，出处来自中古时期常用的“仁明”一词。 汉·刘向《列女传·周室三母》：“君子谓太姒，仁明而有德。”《后汉书·郭贺传》：“厥德仁明郭乔卿，忠正朝廷上下平。”《晋书·简文帝纪》：“子昱仁明有智度，可以虔奉宗庙。”唐·柳宗元《国子司业阳城遗爱碣》：“道德仁明，孝爱友悌。” 隋大业三年()改杭州置，治所在钱唐县(今浙江杭州市)。唐武德初改为杭州。天宝元年()复为余杭郡。辖境相当今浙江杭州、海宁、余杭、富阳四市及临安县地。 ●严夫子之遐裔也，曰若沉冥蜀国，投竿制流，经德秉哲，备于图史，可略言也。 严仁同志门第高贵，出身于经学世家，是西汉杰出的道教思想家、经学教育家、生命预测大师严君平的后代。在那个黑暗的岁月里，严君平先生默默隐居在成都闹市里，战斗在敌人心脏中。他以占卜为掩护，始终坚持正面引导人民，始终坚持积极传播正能量。他无意做官挣大钱，聚精会神传道德，一心一意求智慧。他沉浸在左图右史的知识海洋中尽情遨游不能自拔，为后世树立了光辉典范。他的崇高风范尽人皆知，在此已不需要赘言。 即严遵，字君平。西汉道家学者，思想家。“蜀之八仙”之一。本姓庄，班固著《汉书》，因避汉明帝刘庄讳，改写为严君平，庄严互文，后世因之。蜀郡人，成帝时，卖卜于成都市，言利害得失，各因势导之以善。《汉书》卷七二载：“日阅数人，得百钱足自养，则闭肆下帘而授《老子》，博览亡不通，……年九十余，遂以其业终，蜀人爱敬，至今称焉。”扬雄少时从之学。 咦，“严君平”，这个名字，练书法的是不是有点眼熟？对了，王羲之《十七帖》里有，在写给益州刺史周抚的这批信中，王羲之关切地问到关：“严君平、司马相如、扬子云皆有后不？”王羲之想知道严遵、司马相如、扬雄后人的情况，“为欲广异闻”。 勘误：有论文称严夫子为西汉辞赋家严忌，误。墓志中已明确提到严夫子“沉冥蜀国”，这是扬雄称赞老师严君平的专用语，严君平隐居成都，不仕；而严忌是会稽人，为汉梁孝王门客，与文意不合。 后裔;远裔。 发语辞，也写作“粤若”。语出《书．尧典》：“曰若稽古，帝尧曰放勋，钦明文思安安。” 汉·扬雄《法言·问明篇》：“蜀庄沉冥。蜀庄之才之珍也，不作苟见，不治苟得，久幽而不改其操。”晋·李轨注：“沉冥，犹玄寂，泯然无迹之貌。” “蜀庄沉冥”是扬雄称赞严君平的话，意指其人隐晦形迹，不求显达。 勘误：“冥”字，《新出土唐墓志百种》（西泠印社出版社年第一版页）释为“置”字，误。↓ 《新出土唐墓志百种》书影 冥的异体字 比喻放弃仕宦之途。《庄子．外物》：“任公子为大钩巨缁，五十犗以为饵。蹲乎会稽，投竿东海。” 秉富有才智。 图书和史籍。南朝宋颜延之《宋文皇帝元皇后哀策文》：“进思才淑，傍综图史。”《旧唐书·宋璟传》：“且苍梧之野，驪山之徒，善恶分区，图史所载。” 勘误：有些论文将“图史”释为“国史”，误。 《严仁墓志》图2 （看点）曾祖是武职、祖父是文职，一个允文允武的华丽家族↓ ●曾祖端，英谟纷纶，勋庸昭晰，随授上柱国、宁远将军，立言树功，殁有遗美，追赠襄州刺史。 严仁同志的曾祖父严端先生，富有韬略，以他的远见卓识、丰富的政治经验和高超的领导艺术，为人民立下了不朽功勋。他先后担任大隋朝上柱国、宁远将军等重要领导职务。他留下的重要论述和丰功伟绩，在身后传为美谈。在最后时刻，组织追授他为襄州刺史，这是组织给予他的最后褒奖和无上荣光。 英明的谋略。 众多，浩博。《后汉书·逸民传·井丹传》：“五经纷纶井大春。” 勋，功勋。庸，功劳。《国语·晋语七》：“无功庸者，不敢居高位。” 勘误：有论文将勋庸释为勋南，误。↓ 清楚；明白。光亮，光耀。 官名。战国楚制。唐宋以上柱国为武官勋爵中的最高级。 官名。将军名号。唐为正五品下武散官。 树立言论学说，建立功勋。《左传·襄公二十四年》：“太上有立德，其次有立功，其次有立言，虽久不废。”唐·杜牧《上宣州崔大夫书》：“未有不得多士之尽心，而得树功立业流于歌诗也。” 指遗留下来的美好风尚、德行等。 ●祖俦，余庆所锺，依仁游艺，学究坟史，誉满缙绅，授栝（括）州司马。 严仁同志的祖父严俦先生，继承了严氏家族的良好家风、学风，刻苦学习儒家文化知识，不断钻研三坟五典八索九丘，积极向着更高目标迈进，在广大干部群众中形成了良好声誉。组织任命他为括州军区副参谋长、州政府副秘书长。 遗及子孙的德泽。《易经·坤卦》：“积善之家，必有余庆。” 依：依凭，凭藉。仁：仁德，仁义。艺：六艺，指礼、乐、射、御、书、数。以仁德为凭藉，而游憩于六艺之中。古代儒家宣扬的个人言行的基本准则。语本《论语．述而》：“志于道，据于德，依于仁，游于艺。” 三坟五典，传说中上古时代的书籍。《左传·昭公十二年》：“是能读三坟五典、八索、九丘。”晋·杜预·注：“皆古书名。” 缙,也写作“搢”,插。绅,束在衣服外面的大带子。古时官吏插笏于绅带间，故称仕宦为“缙绅”。 隋开皇十二年()改处州置，治所在括苍县(今浙江丽水市)。唐初复为括州，辖境缩小。 勘误：有论文将括州注解为“唐高宗显庆三年设立，下领柘、乔珠二县（在今四川松潘）”，误。实则该论文所说者为柘州，非括州，大概因字形相近弄混。 按唐代大书家李邕曾任括州刺史。《法华寺碑》署名“括州刺史李邕撰并书”。 官名。隋唐州府佐吏有司马一人,位在别驾、长史之下,掌兵事,或安置贬谪及闲散官员。唐·白居易《琵琶行》：“座中泣下谁最多，江州司马青衫湿。” 《严仁墓志》图3 （看点）父亲是位宅心仁厚、移风易俗的县令↓ ●父统，挺生岐嶷，秉心渊邃，学优从宦，修身奉时，有移风之能，当象雷之任，授婺州金华县令，惠深苇杖，仁在蒲鞭，克己咸归，推诚自理。 严仁同志的父亲严统先生，在幼年时期就聪明出众，宅心仁厚，他一方面积极学习科学文化知识和MBA管理技能，一方面认真提升个人道德修养，不断深化对人与自然和谐共处客观规律的认识，从而具备了主政一方、移风易俗、改变一个地区贫困落后面貌的能力。在组织上任命他担任婺州金华县令这个正处级重要领导职务后，他注意采取宽严相济的施政方略，重教育，轻刑罚，始终坚持严格要求自己，他百姓襟怀坦荡，公道正派，赢得了当地干部群众的高度认可和衷心爱戴。 特出，杰出。《文选·左思·蜀都赋》：“王襃韡晔而秀发，扬雄含章而挺生。”唐·颜真卿《祭侄文稿》：“惟尔挺生，夙标幼德。宗庙瑚琏，阶庭兰玉。” 《诗·大雅·生民》:"诞实匍匐，克岐克嶷。"朱熹集传:"岐嶷，峻茂之状。"后多以"岐嶷"形容幼年聪慧。《晋书·卷九·简文帝纪》：“幼而岐嶷，为元帝所爱。”唐·李颀《送刘四》：“爱君少岐嶷，高视白云乡。” 精深。晋·葛洪《抱朴子·博喻》：“覩百抱之枝，则足以知其本之不细；覩汪濊之文，则足以觉其人之渊邃。” 遵奉天时。南朝齐·王俭《太宰褚彦回碑文》：“深达先天之运，匡赞奉时之业。” 改变不良的社会风气。《荀子·乐论》：“移风易俗，天下皆宁。” 象雷，此处代指县令的雅称。唐·白居易《白氏六帖·卷二一·县令》：“雷震百里，县令象之，分土百里。”古制，"县大率方百里"(《汉书·百官公卿表上》)。当象雷之任，指具备了担任县处级主要领导的能力和资格。 按：此条笔者不知典出，检索不得，乃求助朋友圈，蒙武英吴斌、大观方夜语、放山堂马公任、长安黄能伟等诸先生先后一一指惑。多日困顿，一朝冰释。不敢掠美，颛此鸣谢。 隋开皇九年置，治金华县(今浙江金华市)。辖境约今浙江省金华、兰溪、永康、义乌、武义、衢州、开化、常山、东阳、江山、浦江和江西省玉山等市县地。大业初改为东阳郡。唐初复为婺州。 苇杖：以苇为杖，聊以示辱，谓刑罚宽仁。《文选·沈约·齐故安陆昭王碑文》：“南阳苇杖，未足比其仁；颍川时雨，无以丰其泽。” 勘误：苇杖，《新出土唐墓志百种》（西泠印社出版社年第一版页）释为董杖，误。↓ 蒲鞭：用蒲草制成的鞭子，比喻宽刑，对下属的过错持宽容的态度。 《后汉书·卷二五·刘宽传》：“吏人有过，但以蒲鞭罚之，示辱而已，终不加苦。”唐·李白《赠清漳明府姪聿》：“蒲鞭挂簷枝，示耻无扑抶。” 克制私欲，严格要求自己，率先垂范，大家都归服其仁德。《论语·颜渊》：“子曰：克己复礼为仁。一日克己复礼，天下归仁焉。” 推诚：以诚心相待。《淮南子·主术训》：“块然保真，抱德推诚，天下从之，如响之应声，景之象形。”自理：自己处理、料理。 《严仁墓志》图4 （看点）从明经科走入仕途的少年才俊↓ ●君即金华府君之第三子也。卝岁闻诗礼，弱冠穷精奥，以明经甲科为郎，调补洪州达昌尉。 严仁同志是严统先生的第三个儿子。早在幼年时期，他就开始积极学习儒家诗书礼仪，等到二十岁时就已经完成了儒家教学体系高阶课程。在参加国家教育部、人事部组织的明经科国家公务员统一考试中，他顺利通过、成绩优异，被任命为郎官。后被组织部门调剂任命为洪州达昌尉。 音guàn，古代儿童将头发束成两角的样子。此处指幼年时期。 勘误：此字，多数论文和网络资料中未释出，付之阙如。↓ 古代男子年满二十岁加冠，称为“弱冠”。《礼记·曲礼上》：“二十曰弱冠。”唐·孔颖达·正义：“二十成人，初加冠，体犹未壮，故曰弱也。”后泛指男子二十岁左右的年纪。 唐时以经义所取之士。《新唐书·卷四四·选举志上》：“而明经之别，有五经，有三经，有二经，有学究一经，有三礼，有三传，有史科。此岁举之常选也。” 古代考试科目的名称。汉代课士分甲乙丙三科，唐宋进士分甲、乙科，甲科试题最难。《汉书·卷八八·儒林传·序》：“岁课甲科四十人为郎中。”唐·王建《送薛蔓应举》：“一士登甲科，九族光彩新。” 隋开皇九年()改豫章郡置，治所在豫章县(今江西南昌市西)。《元和志》：洪州“因洪崖井为名”。大业二年()复为豫章郡。唐武德五年()又改为洪州。管县七：南昌，高安，新吴，丰城，建昌，武宁，分亭。 洪州下属地名。但在《新唐书》《元和郡县图志》中均未找到洪州达昌这一地名，实在令人百思不得其解。 笔者考虑，既然达昌是洪州所属，经核对洪州所管七县县名，笔者大胆推测：此“达昌”实际应为“建昌”，建昌正是洪州所管县县名，且达的繁体字“達”与“建”高度近似。此处应为张旭书写讹误或刻手刻错。 张旭是吴人，对江西南昌地区的地名不太熟悉，亦可以理解。 （看点）仕途遇贵人，受到唐代名臣严挺之的赏识↓ ●迹栖枳棘，志远云霄。宗人挺之时为考功郎，见而器之，知有循吏之美，提引扺掌，话言终日。 严仁同志在仕途不顺的日子里，并没有灰心丧气，他始终坚信终会有施展抱负的那一天。一个偶然的机会，他见到了当时组织战线的杰出领导者之一、中央组织部干部考核司司长严挺之。经过深入考察，他那种不折腾、不呼隆、奉公守法、照章办事的施政理念，得到了严挺之的高度认可。在那段快乐的日子里，严司长和严仁同志常常一起深入交流思想，谈至兴处，击掌赞叹；兴致勃勃，一聊一天。 1.枳木与棘木。因其多刺而称恶木。常用以比喻恶人或小人。2.比喻艰难险恶的环境。比喻障碍、阻碍。《文选·左思·咏史诗八首之八》：“出门无通路，枳棘塞中涂。” 天际。唐·杜甫《兵车行》：“哭声直上干云霄。” 同族的人。《史记·卷八二·田单传》：“安平之战，田单宗人以铁笼得全，习兵。” 严挺之（—），本名严浚，字挺之，华州华阴（今陕西省华阴县）人。唐朝名臣。中宗神龙元年进士。姚崇执政，引为右拾遗，屡有疏谏。玄宗开元中，为考功员外郎，累进给事中，典贡举，选人颇平允。天宝初，帝顾林甫曰：“严挺之安在？此其材可用。”李林甫使计阻之。遂郁郁而卒。 严挺之有子名严武，唐朝中期名将、诗人，与杜甫关系密切，杜曾入严武幕府任检校工部员外郎，故有“杜工部”之称。 考功郎，属吏部，掌官吏考课之事。 善良守法的官吏。《史记·卷一三○·太史公自序》：“奉法循理之吏，不伐功矜能，百姓无称，亦无过行。作循吏列传第五十九。”唐·张说《奉和圣制赐崔日知往潞州应制》:“明主征循吏，何年下凤皇。” “循吏”之名最早见于《史记》的《循吏列传》，后为《汉书》、《后汉书》直至《清史稿》所承袭，成为正史中记述那些重农宣教、清正廉洁、所居民富、所去见思的州县级地方官的固定体例。 勘误：此字，《新出土唐墓志百种》（西泠印社出版社年第一版页）释为“修吏”，误。↓ 提拔。南朝梁·沈约《桐柏山金庭馆碑》：“忘其菲薄，曲赐提引。” 侧手击掌，或以一手复按另一手的手掌。形容兴奋激扬的样子。《文选·刘孝标·广绝交论》：“见一善则盱衡扼腕，遇一才则扬眉扺掌。”也作“抵掌”。 《严仁墓志》图5 （看点）又一位“三过家门而不入”、大禹式的好干部↓ ●岁满，荐补绛州龙门县尉。奉公忘私，克勤夙夜。妻子罕见其面；州县实劳其人。 任职期满，经组织推荐，严仁同志担任了绛州龙门县副县长兼公安局局长这一重要职务。他公而忘私，夙夜在公。政法战线工作任务繁重，他常常忙得一个星期也难得和妻子孩子见上一面，但是他靠着夜以继日、不辞辛劳的工作，为所在州县撑起了一片晴空。 任职期满。 谓能勤劳。《书·蔡仲之命》：“克勤无怠，以垂宪乃后。” 表示日夜操劳公事。语出《诗·召南·采蘩》：“被之僮僮，夙夜在公。” ●咸以为德比珪璋，荣期青紫；岂谓年逾知命，位犹黄绶。 靠着长期的辛勤工作，严仁同志赢得广大干部群众的认可，大家一致认为他是政法战线不可多得的杰出人才，应该得到进一步重用挺拔。但由于种种原因，直到五十多岁时，他依然在副处级这样的基层领导岗位上工作。 玉制的礼器。比喻杰出的人材。《文选·刘孝标·辩命论》：“天才英伟，珪璋特秀。” 青紫，本为古时公卿绶带之色，因借指高官显爵。唐·杜甫《夏夜叹》：“青紫虽被体，不如早还乡。”唐·韩愈《与崔群书》：“自省事已来，又见贤者恒不遇，不贤者比肩青紫。” 语本《论语·为政》：“四十而不惑，五十而知天命。”后以知命指五十岁。 县丞、县尉等辅佐官吏都是黄绶系铜印，后以“黄绶”为典，指官位卑下的官吏，常用作咏县尉、县丞的典故。唐·钱起《送修武元少府》：“自怜黄绶老婴身，妻子朝来劝隐沦。”唐·皇甫冉《送从弟豫贬远州》：“名嗟黄绶系，才是白眉良。”唐·邹象先《寄萧颖士补正字》：“尔时黄绶屈，别后青云致。” 《严仁墓志》图6 （看点）从大“周”天授到大唐天宝↓ ●以天宝元年十月十七日遘疾，终于河南福善里第，春秋五十三。 天宝元年十月十七日，由于长期过度劳累，积劳成疾，病情恶化医治无效，严仁同志在洛阳市福善里家中病世，享年53岁。 天宝（公元年—年），是唐玄宗李隆基后期的年号，共计15年。天宝三载正月朔改“年”为“载”。天宝十四载（年）十一月，范阳等三镇节度使安禄山联合史思明在范阳（今北京）以诛杀杨国忠为名发动叛乱，史称“安史之乱”，从此，唐帝国由盛转衰，是一个重大的历史转折点。 天宝元年严仁去世，53岁。古人记岁多为虚岁，推其约生于年。彼时正是武则天把国号由唐改为周的那年，即天授元年。 严仁生活的年代，从天授元年到天宝元年，正是大唐从盛世开始走向下坡路的时候，史学界普遍认为，玄宗将年号从开元改为天宝，标志着开元盛世的结束和天宝腐败的开始。 河南府，唐开元元年(年)升洛州置，治洛阳县(今河南洛阳市)。属都畿道。辖境相当今河南省洛水中下游，谷水、伊水、汜水流域，颍水上游及济源、孟州、温县等市县地。 根据考古记录，福善坊位于洛阳长夏门东第一街，从南向北数第六坊，遗址区大致在今洛龙区安乐镇茹凹村。坊内建筑有隋朝散大夫牛君宅、李君妻孟评宅、右监门直长张达宅、王进宅、处士张海宅、飞骑尉田博宅、郭君夫人刘贤宅等。 （看点）好奇“土塿”今在何处？卫星地图找一找↓ ●以十二月一日，迁厝于土塿东五里新茔，礼也。 天宝元年十二月一日，迁葬到土塿东五里的新建墓地。所有丧葬事宜，均严格遵守了《大唐处级领导干部丧葬管理的若干规定》等制度要求。 塿：小坟；疏土。 勘误：塿，有论文释为楼，误。↓ 土塿，地名。记载不详。 土塿今在何处？笔者好奇心重，于是通过卫星地图查证。 墓志记载，严仁墓“厝于土塿东五里”。严仁墓志出土于偃师商城东北角，则土塿应在出土地西五里地方。 笔者通过卫星地图，从出土地向西查找约2.5公里，发现该地今地名为“杜楼”。 由此猜测，今“杜楼”有可能就是墓志中所说的古“土塿”。或许是因年深代远，逐渐转音，唐代的“土塿”读音逐渐演化为今天的“杜楼”。当然，这只是一种推测。 （看点）什么是“苗而不秀”、“秀而不实”↓ ●朋执捬心，所知啜泣，秀而不实，今古同悲。 严仁同志的生前友好前往送别，大家抚胸哀叹，强忍泪水，共同缅怀他壮志未酬的人生历程，无不为他的英年早逝而感到无比悲痛。 朋友，执友。隋·卢思道《卢纪室诔》：“爰在弱龄，孤根迥立，内无怙恃，外寡朋执。”唐·李邕《臧公神道碑》：“朋执义之，昆弟友之。”与下文“所知”互文同义。 抚摩胸口，表示怅恨、慨叹。 相知的人。《仪礼．既夕礼》：“兄弟赗奠可也，所知则赗而不奠。” 《论语·子罕》：“子曰：苗而不秀者，有矣夫！秀而不实者，有矣夫！”邢昺疏:“此章亦以颜回早卒，孔子痛惜之，为之作譬也。言万物育生而不育成者，喻人亦然也。”后以喻资质聪颖而不幸早死，或才能出众而功业不就。唐·杨烱《从弟去盈墓志铭》：“岂期数有迍否，天无皂白，苗而不秀，秀而不实，盖有是夫！” 《严仁墓志》图7 （看点）什么是“栾棘”，什么叫“贞琰”↓ ●嗣子宪昌等，性与纯孝，痛深栾棘，恐陵谷迁变，勒铭贞琰。 严仁同志的好儿子宪昌等人，至纯至孝，怀着极度悲痛的心情和寄望不朽的美好愿望，刻石勒铭，以纪念他的丰功伟绩。 旧时称嫡长子。 《诗·桧风·素冠》：“棘人栾栾兮。”毛传：“棘，急也。栾栾，瘠貌。”意谓居父母之丧因哀痛而瘦瘠，后以“欒棘”形容孝子的哀痛。唐·张说《故开府仪同三司上柱国梁国文贞公碑》：“衰麻外墨，欒棘内毁。” 勘误：栾字，有论文释为乐，误。↓ 陵：大土山；谷：两山之间的夹道。丘陵变山谷，山谷变丘陵。比喻世事变迁，高下易位。《诗经·小雅·十月之交》：“高岸为谷，深谷为陵。” 碑石的美称。唐·王勃《梓州玄武县福会寺碑》：“仍抽丽笔，俯刊贞琰。” （看点）滕铭：关于中国古代首席驾驶员夏侯婴的故事↓ ●其词曰： 吴山嵯峨兮材降生，济其美兮扬厥名。大位未隮兮逝水惊。留尸乡兮启滕铭。返真宅兮表忘情，孝子之林兮遶新茔。 铭文说： 吴山高峻啊，贤才降生 家声不坠啊，传扬美名 壮志未酬啊，逝水堪惊 魂留尸乡啊，立此滕铭 灵归真土啊，何以忘情 那孝子亲手所植的林木啊 正紧紧围绕着你的新茔 主人公家乡吴地的一座山。 山势高峻的样子。杜甫《江梅》：“故园不可见,巫岫郁嵯峨。” 指后代继承前代的美德。《左传·文公十八年》：“世济其美，不陨其名。”孔颖达疏：“世济其美，后世承前世之美。” 显贵的官位。《文选·刘孝标·辩命论》：“然则高才而无贵仕，饕餮而居大位。” 登上。《书经·顾命》：“王麻冕黼裳，由宾阶隮。” 勘误：有论文释为济，误。↓ 指一去不返的流水；比喻流逝的光阴；比喻希望落空，成果丧失，前功尽弃。唐·许浑《重游练湖怀旧》：“荣枯尽寄浮云外，哀乐犹惊逝水前。” 古地名，即西亳，在今洛阳偃师西。《汉书·卷二八·地理志上》：“偃师，尸乡，殷汤所都。”西亳遗址位于今偃师西，即偃师商城遗址。严仁墓地也在此处（严仁墓位置在商城遗址东北角附近）。卫星地图显示偃师当地至今仍有地名为尸乡沟。 《西京杂记》卷四:"滕公驾至东都门，马鸣，局不肯前，以足跑地久之。縢公使士卒掘马所跑地，入地三尺所，得石椁。縢公以烛照之，有铭焉，乃以水洗写其文，文字皆古异，左右莫能知，以问叔孙通，通曰：科斗书也，以今文写之，曰:佳城郁郁，三千年见白日，吁叹縢公居此室。縢公曰：嗟乎天也，吾死其即安此乎?死遂葬焉。” 縢公即西汉夏侯婴。从刘邦起事，由一车夫而至太仆，犹乡里司机而位至部长。因曾任滕令奉车，时人称为滕公。 谓人死后的真正归宿。《列子·天瑞》：“鬼，归也，归其真宅。”《汉书·杨王孙传》：“千载之后，棺椁朽腐，乃得归土，就其真宅。” 《晋书．卷四三．王戎传》：“圣人忘情，最下不及于情。然则情之所钟，正在我辈。” 《严仁墓志》图8 ●前邓州内乡县令吴郡张万顷撰吴郡张旭书 原邓州内乡县县长、著名诗人、吴郡张万顷撰稿，著名书法家、吴郡张旭书丹。 一般认为，严仁墓志的看点是书丹者张旭。正是因为张旭书写的这份可以载入书法史的墓志，多年后我们才会去通读墓志，了解严仁的家族功业和人生历程。 其实，我们很可能忽略了另一个事实——严仁墓志不但书丹者不同凡响，撰稿人也非同寻常。 五、撰稿人张万顷后传： 被安史之乱改变的能吏人生 从墓志记载可知：张旭，吴郡人；张万顷，吴郡人；严仁，余杭郡人。三个人是吴越大同乡。 张万顷的人生经历很有看点。 史载：张万顷，玄宗天宝初举进士，调河南府法曹参军。天宝末，安禄山反，依附安禄山，受伪职河南尹。肃宗至德二载，陷贼官六等定罪，万顷独以在贼中能保庇百姓，嘉其能庇民，免附逆罪，拜为濮州刺史。乾元元年，迁广州都督。 看来张万顷同志曾一度脱离革命队伍，附逆做了大官，事后居然没有被清算，也算是异数了。 张万顷在《全唐诗》存诗三首。“能诗，与钱起善。” 《严仁墓志》撰写于天宝元年，此时，撰稿人张万顷刚中进士，应该正是他雄心勃勃、顾盼自雄的时期。估计张在河洛地区活动，广泛结识人脉，自然很容易就结识了同为老乡的张旭，可能也认识了老乡严仁及其家属。 由此推测，在严仁死后，“吴郡人”张旭应“吴郡人”张万顷约请，来为“余杭郡人”严仁的墓志书丹，一是出于与志文撰稿人的熟稔，二是出于三人同属吴越大同乡的关系，乡谊所系，在所难辞。 等到十四年后，天宝十四载（公元年），安史之乱爆发，张万顷的人生发生重大转折。叛军很快就攻陷洛阳，张万顷被叛军控制，接受伪职，出任伪“河南尹”（即洛阳市市长）。 明皇幸蜀图 史载，天宝十五载正月初一，安禄山在洛阳称大燕皇帝，改元圣武。此时洛阳是叛军的首都，张万顷实际上是做了伪首都市市长。这种情况是相当严重的叛国行为，大约相当于抗战时期南京被攻陷后出任伪南京市市长。如果按照今天网上的习惯，他肯定要被骂为“唐奸”。 安史之乱发生后,两京有许多官员陷入贼庭,称作"两京陷贼官",这是一个特殊的政治群体。在至德二年肃宗收复两京后，唐王朝就面临一个如何处理降贼官员的问题。据记载，当时要处理的中高级官员多达余名。 在两京收复前，唐肃宗曾颁布诏书，对他们的困难境遇表示理解，明确了不予追究的态度。但收复两京之后，平叛形势得以改观，唐朝中央无视当初的承诺，不顾郭子仪的建议，对他们进行严肃处理。此后，基于多种考虑，唐朝又对处理政策进行多次修正，最终回归了当初的承诺。（见张忠曼《安史之乱中两京陷贼官的处理及其影响》） 张万顷之所以能被豁免，大约与朝廷的政策调整有关，同时，也由于他是位能吏，肃宗“独以在贼中能保庇百姓，嘉其能庇民，免附逆罪，拜为濮州刺史。”朝廷重新授予他刺史一级的高官。“独”字，显示对他的处理是独特的。 如此两朝都能吃得开，张万顷可称政坛“不倒翁”。 张万顷遭遇的特殊性，其幸运程度，可以和同时代人一比就知道了，我们随便找三个人：王维、杜甫、郑虔。 1.王维 王维在安史之乱爆发时，担任唐王朝监察御史，他成为叛军俘虏后，被逼出任伪职。唐军收复两京后，王维被下狱问罪，判处死刑。唐肃宗考虑到王维投敌期间，曾经向裴迪口头念过一首诗（裴迪也作证），中有“万户伤心生野烟，百官何日再朝天”之句，抒发了亡国之痛和思唐之情，又因其弟刑部侍郎王缙愿免官为其赎罪，因此宽恕了王维的死罪，给予降级处分。 2.杜甫 杜甫在安史之乱爆发后，本已逃出叛军控制区，但他听说唐肃宗在灵武即位，就打算去灵武投奔肃宗，在去的路上被叛军抓获，押回长安，和王维关在了一间牢房。杜甫性格倔强，拒不投降，加上他官太小，并非重点看押人员，于是借机逃出。杜甫一路上看到各种乱象，写下“三吏三别”等名篇。 3.郑虔 被玄宗赞为“三绝”的郑虔，在安史之乱爆发后陷贼，被叛军任为兵部郎中、国子司业。安史之乱被平定以后，郑虔和张通、王维一起被囚禁在宣阳里。这三个人，都长于绘画，中书令崔圆便让他们在自家墙壁作画，郑虔等人为免被处死而极力请求崔圆解救，终于免去死罪，郑虔被贬降为台州司户参军。 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 和这些人相比，张万顷的这经历不能不说太奇葩了。叛军来了，他投降，当了伪首都市市长。国军来了，他免罪，当了濮州刺史，以后更任广州都督、岭南五府节度使。 这匪夷所思的经历背后，究竟是权势的庇佑，还是命运的福报？ 清夜扪心之际，张万顷曾如何面对自己人生中的关键时刻？ 大唐奇人张万顷，究竟要有怎样的能量，才能左右逢源、转危为安？ 个中原因，大家不妨脑洞大开，做下猜想。 六、读懂大唐张旭： “冰火两重天”的复杂矛盾体 在梳理张旭经历的过程，我们发现张旭此人至少有三个特点： 1.张旭是大唐首席书法培训导师、首席非遗笔法传承人、兰亭奖终身成就教育奖获得者。 他的老师是陆彦远，他的学生有颜真卿、徐浩、邬肜等。在笔法传承谱系中，张旭是极其关键的一环。在笔法通过张旭往下又传了两代以后，笔法传承谱系就中断了，即后人所谓“笔法中绝”。 2.张旭是大唐文化界朋友圈的大V、名流公知。 他的朋友圈满满地文化名人，和他有过交集的，诗歌界有王维、李白、杜甫、贺知章，喝酒界有李白、贺知章（对，这两位是跨界明星），舞蹈界有公孙大娘，书法界有颜真卿、徐浩等等。 3.张旭本人在个性上是一个极为复杂的矛盾体。 他的草书激情澎湃，楷书规矩森严，谁能想到，激情与温柔、感性与理性、冲动与平淡竟如此丰富和谐地统一在一个身人上，在对比其草书和楷书时，我常常会恍惚：究竟哪一个才是真实的张旭呢？ 在很多个夜晚的阅读后，还是韩愈的一段文字让我找到了答案。 因此，我们有必要从头阅读张旭，在残缺不全的生命履历中，寻找大唐书者张旭的真实面目。 陆柬之《文赋》 张旭出生于吴郡。 其母陆氏为初唐书家陆柬之的侄女，即虞世南的外孙女。张旭曾向堂舅陆彦远学习书法。 是年，同为吴郡人的孙过庭开始写作《书谱》初稿。 孙过庭《书谱》 张旭三岁。 是年，孙过庭对《书谱》初稿进行抄录和修改，其抄稿流传至今，成为当代学习草书的经典范本。 张旭六岁。 《严仁墓志》主人公严仁出生。 是年，孙过庭卒于洛阳植业里之客舍，陈子昂为作《率府录事孙君墓志铭》。 《陈子昂文集》 张旭二十九岁。 在此前后，张旭通过应举或荐举、征辟而入仕，释褐为常熟县尉。 吴地四位顶流张旭、贺知章、包融、张若虚以“吴中四士”名世。 张旭三十三岁。 约是年，张旭在邺县观公孙大娘舞“西河剑器”有所悟，书艺大进。 杜甫在郾城观公孙大娘舞“剑器浑脱”。几十年后杜甫作《观公孙大娘弟子舞剑器行》记载：“昔者吴人张旭，善草书帖，数常于邺县见公孙大娘舞西河剑器，自此草书长进，豪荡感激。” 公孙大娘剑器舞 张旭四十一岁。 约在此前后，张旭担任左率府长史、金吾长史，世称“张长史”。 此时张旭名声显赫，多次荣登全国热搜榜，与贺知章、李白等并称“饮中八仙”，书法与李白诗、裴旻剑舞被人并称“三绝”。 杜堇《饮中八仙图》 张旭五十七岁。 首都长安立尚书省郎官石柱，陈九言撰文，张旭书《尚书省郎官石柱记序》。 在此前后，张旭活动于长安地区。颜真卿在长安向其请教笔法，“竟不蒙传授”。 是年，颜真卿书《王琳墓志》。 颜真卿书《王琳墓志》 张旭五十八岁。 严仁卒。 张旭应请作楷书《唐故绛州龙门县尉严府君墓志铭并序》。 张旭同乡张万顷中进士，并为《严仁墓志》撰稿。 李邕书《云麾将军碑》。 杜甫姑母万年县君卒，杜甫作墓志。 玄宗召李白供奉翰林。 张旭六十二岁。 张旭退居洛阳，居裴儆宅。“退居”二字显示其可能已经提前退休或休养。 是年，颜真卿在罢职醴泉后前往洛阳，再次向张旭请教笔法。颜真卿《述张长史笔法十二意》记载：“予罢秩醴泉，特诣京洛，访金吾长史张公旭，请师笔法。长史于时在裴儆宅憩止，已一年矣。群众师张公求笔法，或有存得者，皆曰神妙。仆顷在长安二年师事张公，竟不蒙传授，使知是道也。人或问笔法，张公皆大笑，而对之便草书，或三纸，或五纸，皆乘兴而散，竟不复有得其言者。予自再游洛下，相见眷然不替。”可见颜真卿曾在长安和洛阳两度向他请教笔法。 此外，据《新唐书》《授笔要说》记载，张旭还曾将笔法传授给崔邈、邬肜等。 张旭六十八岁。 是年，张旭学生颜真卿应邀书《多宝塔碑》，该碑由诗人岑参从弟岑勋撰文，张旭学生徐浩题额。该碑是颜书中对后世影响较大者。 颜真卿应邀书《多宝塔碑》 张旭七十一岁。 安史之乱爆发。 张旭在安史之乱中的事迹不详，大概年事已高退养在家（唐制七十岁致仕），且不在北方贼陷地区。 是年，《严仁墓志》撰稿人张万顷在洛阳降贼，出任伪首都洛阳市市长。 李白游梁园，适逢安禄山陷陈留,李白携宗夫人自梁园经洛阳西上华山，后逃归南方。 王维陷贼中，被迫受伪职。宫廷琵琶名手雷海音拒为安禄山奏乐，当场被杀。王维为此对裴迪口占一首。 张旭学生颜真卿时任平原太守。安禄山发动叛乱时，安禄山辖区内仅有颜真卿平原郡不肯附随。颜真卿挡住叛军进攻，并差人向唐玄宗报告。 年末，颜真卿与兄率十七郡结盟，在敌后开展抵抗斗争。安史之乱叛军杀颜杲卿、颜季明等颜家亲属数十口。 张旭七十二岁。 张旭与老朋友李白相遇于溧阳，李白作《猛虎行》送别张旭。溧阳在江苏，据此判断张旭此时可能已回到故乡吴地生活。 杜甫闻肃宗在灵武即位，舍妻子奔行在，途中为贼多得，掳至长安。曾与王维关在一处。 诗人王昌龄避乱还乡，途中为濠州刺史闾丘晓所杀。 张旭七十三岁。 唐王朝收复两京，议两京陷贼官罪。 是年，《严仁墓志》撰稿人、伪首都洛阳市市长张万顷“独以在贼中能保庇百姓，嘉其能庇民，免附逆罪，拜为濮州刺史”。 李白在永王幕，作《永王东巡歌》。永王败，李白入狱。岁末判流放夜郎。 杜甫自长安贼中逃出，谒肃宗于凤翔，授左拾遗。 张旭七十四岁。 张旭学生邬肜书《金刚经》。 张旭学生颜真卿书《祭侄稿》、《祭伯父文》，作《金天王庙碑文》。 王维撰《山水诀》。 颜真卿书《金天王庙碑文》 张旭去世，享年七十五岁。 是年，张旭朋友、并称“三绝”之一的李白暮年遇赦，作《早发白帝城》。 诗人王维卒。 张旭学生颜真卿作《与蔡明远书》。 李阳冰作《城隍庙记》。 唐僧鉴真在奈良建唐招提寺。 颜真卿《与蔡明远书》 唐代大文豪韩愈作《送高闲上人序》，其中用主要篇幅来描写张旭：“往时张旭善草书，不治他技。喜怒窘穷，忧悲、愉佚、怨恨、思慕、酣醉、无聊、不平，有动于心，必于草书焉发之。观于物，见山水崖谷，鸟兽虫鱼，草木之花实，日月列星，风雨水火，雷霆霹雳，歌舞战斗，天地事物之变，可喜可愕，一寓于书。故旭之书，变动犹鬼神，不可端倪，以此终其身而名后世。” 我认为，迄今为止，这仍然是记述张旭书法状态的最好文字。和这段话相比，其他任何的描述，比如本文，都可以忽略。 好了，本期的“读碑记”就是这样。如果您有想一起读的碑志，欢迎留言，我们下次继续。 能有耐心看到这里的，一定是饱学之士 请您加我
|
